豁达酿就的光阴酿
白露的风刚拂过晒谷场的第三道麦茬,我已站在老茶农的竹舍前。他正把炒焦的春茶往陶瓮里装,茶叶碰撞的声里,混着这茶得带着点焦气才够醇,太鲜了寡淡,太焦了苦涩,留着三分缺憾才够回甘的絮语。我捧着茶箕在旁学匀摊,看他把筛出的碎茶往完整的茶堆里掺半捧,你看这混,是让好赖相济着活,就像揣着疙瘩的心,掺着掺着就平了。这一刻,茶烟的清混着竹香的淡漫过来,我忽然看见阳光在茶末间跳荡的碎金——豁达从不是盲目的放任,是藏在容里的明,是混在宽中的韧,在取与舍之间,把每个看似遗憾的瞬间,都酿成可以回甘的暖。
儿时的豁达,是祖父的旧渔篓。他总在寒露的晨雾里把漏了底的竹篓往河沿摆,芦花飘进篓的声里,混着这篓得留着缝才够活,太密了闷死鱼虾,太疏了空着手,漏着点才够乐的絮语。我拎着小网在旁学捞鱼,看他把网住的小鱼往水里倒多半,你看这放,是让水留着生气,就像攥得太紧的念,松着松着就宽了。有次为渔篓漏了大鱼哭红了眼,他却把我拉到篓前看漏网的银鳞,你看这闪,是漏了的鱼在谢咱呢,就像得不到的好,想着想着就淡了。竹篾硌红掌心的疼里,混着他舍是得的皮,放是收的骨的教诲。
他的渔具棚里,总堆着些的物件:断了弦的渔网,裂了缝的鱼漂,记着的竹筐。这棚跟了我五十年,新篓紧,旧篓知水的性子,漏着用才懂豁达,他指着渔篓的破洞,你看这豁,是碰着礁石也不肯较劲才撞出来的,越大越见容的量,就像跨不过的坎,绕着绕着就平了。有年汛期涨水冲跑了渔船,他却蹲在河沿笑出了声:船走了,鱼还在水里嘛,果然转天在下游捞着半船顺水漂来的野菱,菱角的脆里,藏着比怨怼更甜的获——有些豁达,藏在失去与得着的缝隙里。
少年时的豁达,是先生的残砚。他总在立冬的雪天把裂了纹的砚台往案上摆,墨锭研磨的声里,混着这砚得带着点残才够沉,太整了露怯,太破了失韵,缺着角才够养墨的絮语。我握着冻僵的笔在旁学研墨,看他把滴在砚外的墨汁用指尖抹回砚心,你看这收,是让错处也派上用场,就像走歪了的路,拐着拐着就顺了。有个同窗为写错的字哭湿了宣纸,他却带我们去看院角的老梅:你看这枝,是被雪压弯了才更见风骨,就像豁达的妙,屈着才伸得直。残砚浸着雪水的凉里,藏着缺是全的影,憾是圆的痕的深意。
他的书斋里,总堆着些的物件:虫蛀的诗卷,撕了角的字幅,记着的批注。这屋跟了我四十年,完本显,残本知容的分量,带着憾才懂豁达,他指着诗卷的虫洞,你看这空,是让风也能钻进字里逛逛,越多越见透的境,就像解不开的结,晾着晾着就松了。有次我为落榜的事对着油灯发呆,他却把我写废的考卷往墙上贴:你看这贴,是让错处也见见光,就像摔疼了的跤,晾着晾着就忘了。果然那满纸红叉的考卷在风里招展,倒比录取通知书更让人记着劲,墨迹的淡里,藏着比狂喜更沉的醒——有些豁达,藏在失意与奋起的间隙里。
成年后的豁达,是母亲的粗瓷碗。她总在大寒的清晨把豁了口的碗往灶台上摆,小米粥盛进碗的声里,混着这碗得带着点豁才够亲,太光了生分,太糙了扎嘴,毛着边才够暖的絮语。我攥着抹布在旁学擦碗,看她把洒在灶台上的粥粒往鸡食盆里抹,你看这顺,是让浪费也变成成全,就像握不住的沙,扬着扬着就落定了。有次为打碎了祖传的瓷瓶抹泪,她却把碎片往花盆里垫:你看这垫,是让碎瓷也能养着花,就像碎了的心,拼着拼着就长出新的来。果然那垫了瓷片的花盆,月季开得比别处更艳,瓷碴的锐里,藏着比惋惜更韧的生——有些豁达,藏在破碎与重塑的坚持里。
她的厨房角,总放着些的家什:掉了把的陶罐,歪了口的蒸笼,结着茶垢的粗瓷壶。这碗跟了我四十年,新碗亮,旧碗知日子的脾气,带着伤才懂豁达,她指着壶底的焦痕,你看这黑,是烧糊了也不肯掀翻重来才结下的,越厚越见熬的劲,就像过不下去的坎,熬着熬着就甜了。有年父亲生意亏了本,她却把剩下的钱买了年画:日子再苦,也得贴着点红,果然那几张年画贴在墙上,冷灶房里倒生出几分暖来,墨香的淡里,藏着比抱怨更实的撑——有些豁达,藏在困厄与守望的褶皱里。
豁达的质地,是带容的韧。茶叶的脆裹着陶瓮的粗,能焦能鲜,能舍能留,像杯回甘的茶;渔篓的疏浸着河水的凉,能漏能收,能放能取,像张透气的网;残砚的硬泛着墨香的沉,能裂能全,能憾能圆,像方养墨的石;瓷碗的粗藏着粥香的暖,能豁能整,能碎能拼,像个盛日子的器。这些被岁月磨出缺憾的物,像群会笑的友,把每个看似拧巴的瞬间,都酿成可以舒展的暖。
老茶农说真豁达都带,他抚摸着陶瓮里的碎茶,你看这碎,是完整的茶让着点空,太满则滞,太碎则散,留着点余地才够活。有次见他把炒得过火的茶往新茶里掺,这混不是乱,是让焦气也能透着鲜,就像太顺的日子,掺点苦才够品。这些带着包容的调和,让你忽然懂得:真正的豁达从不是盲目的放,是清醒的容,像渔篓的漏与收,瓷碗的碎与拼,既得经得住失去的疼,又得留得住转化的智,在舍与得之间藏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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