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行铺就的光阴路
寒露的霜刚凝在石板路的第三道辙痕,我已站在老石匠的凿子旁。他正把棱角分明的青石板往路基里嵌,石锤敲打的声里,混着这石得踩着实才够稳,太轻了发飘,太重了压垮土,匀着劲夯着才够牢的絮语。我扶着撬棍在旁学找平,看他用铅锤吊了三次线才肯填缝,你看这量,是让线替脚说路的话,就像迷了向的心,走着走着才够定。这一刻,石粉的涩混着桐油的香漫过来,我忽然看见朝阳在石板拼接处映出的直线——笃行从不是盲目的跋涉,是藏在实里的韧,是混在稳中的恒,在起与落之间,把每个似是而非的瞬间,都铺成可以抵达远方的路。
儿时的笃行,是祖父的独轮车。他总在霜降的晨雾里把装满红薯的独轮车往镇上推,车轮碾过冻土的声里,混着这车得压着辙才够顺,太偏了崴着辙,太直了卡着缝,顺着道走着才够快的絮语。我攥着车把学他推车,看他在结冰的路面上每步都踩在前轮压出的坑里,你看这循,是让轮记着该走的痕,就像绕着弯的道,跟着跟着才够平。有次为车轮卡进石缝哭鼻子,他却把我拉到车辙印看交错的深浅,你看这叠,是前辙垫着后辙走,越深越见积的劲,就像啃不动的硬骨头,嚼着嚼着才够香。车把磨红掌心的疼里,混着他笃是踩的印,行是走的痕的教诲。
他的柴房墙角,总立着些的物件:磨穿底的布鞋,弯了颈的扁担,裂了缝的竹筐。这屋跟了我五十年,新家伙轻,旧家伙知沉的性子,带着疤才懂笃行,他指着布鞋的磨痕,你看这薄,是走了千里路才透的,越破越见踏的实,就像没尽头的途,走着走着才够近。有年大雪封了山路,他却踩着没过膝盖的雪往邻村送药,一步踩实了再挪下一步,慌不得,果然那串深嵌雪地里的脚印,成了后来赶路人的路标,雪水的凉里,藏着比急躁更稳的进——有些笃行,藏在踏实与坚持的缝隙里。
少年时的笃行,是先生的戒尺柄。他总在立冬的寒风里把磨得发亮的戒尺往案上顿,竹节震颤的声里,混着这字得一笔一画往深里刻,太飘了站不住,太急了失了形,沉着手写着才够正的絮语。我握着毛笔学他描红,看他把写歪的字圈起来重写,直到纸背透出墨痕,你看这透,是笔力借着纸往深里走,越重越见扎的稳,就像没根基的话,说着说着才够空。有个同窗为求快把字写得龙飞凤舞,他却带我们去看院角的石阶:你看这凹,是千人踩万人踏才成的,越浅越见积的功,就像笃行的妙,走着走着才够深。戒尺敲在掌心的麻里,藏着踏是走的骨,实是行的皮的深意。
他的笔筒旁,总堆着些的物件:写秃的狼毫,磨穿的砚台,叠成山的习字纸。这案跟了我四十年,新笔滑,旧笔知沉的分量,带着秃才懂笃行,他指着习字纸的折痕,你看这皱,是写了又改揉了又展才成的,越乱越见磨的真,就像没头绪的事,做着做着才够顺。有次我为背不出《论语》偷翻书,他却罚我在院里抄百遍讷于言而敏于行嘴说千遍,不如手做一遍,果然那冻红指尖抄出的字,比任何背诵都让人记牢,墨迹的沉里,藏着比空谈更实的悟——有些笃行,藏在实干与积累的间隙里。
成年后的笃行,是母亲的针线笸箩。她总在小雪的暮色里把磨得发亮的顶针往指头上套,针线穿过布面的声里,混着这鞋底得纳够三百针才够耐磨,太疏了不耐穿,太密了伤着线,匀着劲纳着才够牢的絮语。我捏着针锥学她扎孔,看她在纳到一半的鞋底上用粉笔画着格子,你看这划,是让针按着格往匀里走,就像没章法的活,理着理着才够顺。有次为图快想少纳几针,她却翻出我小时候穿的旧鞋:你看这底,针脚密的地方还没磨穿,稀的早透了洞,果然那双纳足针数的棉鞋,在雪地里踩了整冬都没进过水,线脚的密里,藏着实是牢的骨,恒是久的皮的实。
她的衣柜深处,总压着些的物件:补了三层的袜底,接了四次的袖口,缝补得像蛛网的围裙。这笸箩跟了我四十年,新线滑,旧线知韧的脾气,带着结才懂笃行,她指着袜底的针脚,你看这叠,是磨破了再垫一层接着纳,越厚越见缝的实,就像没完成的事,续着续着才够成。有年为给远嫁的表姐做陪嫁被褥,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絮棉,一针一线都得扎实,才对得起日子,果然那床用了十年的棉被,棉花依旧蓬松不板结,棉絮的软里,藏着比敷衍更久的暖——有些笃行,藏在细致与延续的褶皱里。
笃行的质地,是带沉的稳。独轮车的铁裹着木柄的韧,能载能行,能缓能急,像条负重的路;戒尺的竹浸着墨香的沉,能警能醒,能严能慈,像根立标的杆;顶针的铜泛着线迹的亮,能纳能补,能密能匀,像枚扎实的印。这些被岁月磨出实感的物,像群会走路的友,把每个摇摆不定的瞬间,都踏成可以落脚的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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