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队伍离开了织造名镇栖霞,继续南下,进入了以酿造业闻名遐迩的汾阳府地界。甫一踏入汾阳府,空气中似乎都飘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独特的酸香气息。这气息不同于酱香的醇厚,也不同于酒香的凛冽,它是一种更加尖锐、更加醒神、能瞬间打开味蕾、勾起食欲的酸,带着谷物发酵后的复杂底蕴。
越往府城方向走,这酸香越发浓郁。官道两旁,随处可见大片大片的醋坊。这些醋坊规模大小不一,但无一例外,门口都排列着数量众多的、比酱香村的酱缸略小一号的醋缸。这些醋缸同样半埋于地下,缸口覆盖着特制的苇席或蒲草盖,以便透气。空气中弥漫的,正是从这成千上万个醋缸中散发出来的、经过时间沉淀的醋酸菌活跃的气息。
汾阳府,乃大宁朝乃至整个中原地区都赫赫有名的“醋都”!此地水质清冽甘甜,盛产优质的高粱、大麦、豌豆等谷物,加之独特的酿造环境和传承数百年的工艺,使得汾阳府出产的陈醋以色、香、醇、浓、酸五大特征着称于世,素有“天下第一醋”的美誉。
车队在进入汾阳府治所汾城时,更是被城门口热闹非凡的景象所吸引。只见城门内侧的空地上,搭起了一个高大的彩棚,棚上悬挂着红底金字的横幅,上书“汾阳府第XX届‘酸王’争霸赛”!彩棚前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不仅有本地百姓,还有许多慕名而来的外地客商,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而复杂的醋香,以及人们兴奋的议论声。
原来,正值汾阳府一年一度的“祭醋神”民俗活动期间,这“酸王争霸赛”便是祭典中最重要、最引人瞩目的环节之一。汾城及周边各县的大小醋坊,都会拿出自家压箱底的、品质最好的陈醋前来参赛,由德高望重的老醋工、知名美食家以及特邀的贵宾共同品评,最终决出本年度的“酸王”,其所在的醋坊将获得无上的荣耀和实实在在的商业利益。
负责开路的亲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为车队清出一条通道。彩棚下主持赛事的一位身着绸衫、显然是本地商会头面人物的胖老者,眼尖地看到了车队那非同一般的仪仗和气势,尤其是护卫亲兵盔甲上鲜明的安远侯府标记,顿时眼睛一亮!
他连忙挤出人群,小跑着来到顾昭之的车驾前,隔着车帘便是一躬到地,声音洪亮中带着激动:“小的汾阳府商会会首赵德财,参见安远侯爷!不知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侯爷此番南巡,恰逢敝府‘酸王’争霸,实乃蓬荜生辉,天大的幸事!小的斗胆,恳请侯爷赏光,移步彩棚,为我等赛事务持公道,亦让敝府这小小的赛事,沾一沾侯爷的贵气!”
车帘并未掀开,里面传来顾昭之平淡的声音:“本侯公务在身,不便参与民间赛事。”
赵德财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气馁,话锋一转,目光精准地瞄向了旁边那辆副车——关于安远侯爷身边有一位极得脸、厨艺通神、且屡有奇闻传出的“小林行走”的消息,早已随着南巡队伍的路线悄然传开。他脸上堆起更热情的笑容,对着副车方向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名满江南的小林行走吧?小的久仰大名!听闻林行走于味道一道有着鬼神莫测之能,今日这‘酸王’之争,正需林行走这般慧眼灵舌的高人品鉴!不知林行走可否赏脸,屈尊担任本次争霸赛的评委?也好让我汾阳府的醋,能得遇真正的知音!”
林晚昭在车里,早就被外面热闹的景象和那浓郁勾人的醋香撩拨得心痒难耐。她是个厨子,深知“五味调和醋为先”的道理,一道好醋,对于凉拌、点蘸、去腥、解腻、增香有着画龙点睛的神奇作用。能亲眼见识、亲口品尝这“醋都”顶尖的陈醋,甚至参与品评,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她忍不住掀开车帘一角,看向顾昭之车驾的方向,眼神里写满了“我想去!让我去!求求了!”
车内沉默了片刻。顾昭之自然知道这小厨娘对美食调料有着超乎常人的热忱,让她去品醋,倒也专业对口。他此行虽不欲过多参与地方事务,但让身边人去应付一下这等民间活动,以示亲和,亦无不可。
“准你前去,速去速回,谨慎言行。”顾昭之清冷的声音终于传来。
“谢侯爷!”林晚昭欢喜应下,连忙整理了一下衣饰,抱着正好奇扒着车窗朝外看的雪儿(怕它留在车里捣乱或者跑丢),带着小桃,下了马车。
赵德财见请动了这位“小林行走”,更是喜出望外,连忙在前引路,口中不住奉承:“林行走肯赏光,真是令本届争霸赛增色不少!快请!快请上座!”
林晚昭被请到彩棚下临时搭建的评委席上。评委席上已经坐了三位,一位是须发皆白、手指关节粗大、一看就是一辈子和醋打交道的老醋工孙老爷子;一位是本地颇有文名的老饕李秀才;还有一位是府城最大酒楼“五味楼”的东家兼掌勺钱大师傅。三人见商会会首请来一位如此年轻貌美的姑娘做评委,虽然听闻过其名头,但眼中还是不免流露出几分惊讶与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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