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是轰鸣,而是一种更深邃、更令人心悸的崩裂。
仿佛这片广袤大地深处支撑着天地万物的龙骨,在此刻被一股无法抗拒的伟力,硬生生一寸寸压断!
“咔嚓——!咔嚓咔嚓——!”
密集的碎裂声从脚下传来,祝九鸦站立的山巅剧烈摇晃,一道道蛛网般的漆黑沟壑以她为中心,疯狂向四周蔓延。
自那深不见底的裂缝中喷涌而出的,不再是灼热的熔岩,而是冰冷刺骨的死气与浓得化不开的怨念。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一座由无数森白骸骨堆砌而成的阶梯,竟从最宽阔的一道地渊裂缝中,缓缓升起!
那阶梯盘旋向上,每一级台阶,每一寸扶手,都是由不同生灵的骨骸扭曲拼接而成,有人类的臂骨,有妖兽的肋骨,甚至还有一些叫不出名讳的上古巨兽的头骨。
阶梯的尽头,没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深渊,仿佛一条通往九幽地狱的不归路。
那里,是古神残躯的沉睡之地,亦是千百年来所有被献祭者的最终埋骨之所。
整座火山岛屿的震颤,在骨阶完全显现的那一刻诡异地停止了。
祝九鸦缓缓站起身,身形虚浮得像一缕随时会被风吹散的青烟。
她全身的骨骼已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透过薄如蝉翼的肌肤,甚至能隐约看见其中如血丝般蜿蜒流淌的猩红符文。
她的生命,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走向终点。
她没有再看任何人,只是平静地将那根早已与她血肉相连的巨兽骨杖,轻轻交到了韩九颤抖的手中。
骨杖入手,竟带着一丝温热的余烬。
而后,她抬起几乎透明的手,抚过女孩布满泪痕的脸颊,声音轻得仿佛梦呓:“以后,你是灯芯。”
说完,她毅然转身,一步步走向那座通往深渊的森白骨阶。
“站住!”
一道裹挟着雷霆之怒的爆喝自身后响起,容玄如离弦之箭般疾冲而至,一把死死扣住她那几乎没有实感的手臂,“你要做什么?!”
他的指尖触及之处,冰冷刺骨,仿佛握住的不是人的血肉,而是一块万年玄冰。
祝九鸦回过头,漫天翻涌的火烧云映在她空洞的眼底,竟燃起一抹凄艳绝伦的微光。
她笑了,那笑容里没有痛苦,没有不舍,只有一种勘破了一切的释然。
“容玄,你说过,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她轻声说道,目光越过他,望向那无尽的深渊,“可你错了……这条路,从一开始,本就是用万千冤魂的骸骨铺就的。我只是……回家而已。”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癫狂的笑声,凄厉得如同夜枭啼血。
“错了!哈哈哈哈……我们都错了!全都错了!”
只见那被巨手拍飞、本该粉身碎骨的白发老道,竟挣扎着从乱石堆中爬了起来。
他满脸是血,道袍破碎,状若疯魔,死死盯着那坍塌的逆命坛和退回深渊的黑雾,终于崩溃大笑。
“神……神根本不需要祭祀!因为神本身……就是祭祀!”
话音未落,他猛地探手撕开自己干瘪的胸膛!
没有鲜血喷涌,没有脏器裸露,他竟从胸腔内,生生掏出了一颗仍在微弱跳动的心脏!
那心脏并非血肉之物,而是一块通体漆黑、棱角分明的结晶体,散发着令人心魂冻结的死寂气息。
他早已不是人类,而是皇室耗费数代心血,以秘法培养的“活祭容器”!
“我以己身为引,请神吞我,重塑真身!”
老道嘶吼着,用尽最后的气力,将那颗漆黑的心脏结晶狠狠掷向深渊!
黑雾瞬间暴涨,比方才更加凝实的擎天巨手再次探出云霄。
这一次,它的目标明确无比,一把抓住了半空中的老道,无视他的挣扎,缓缓将其拖入地底。
然而,就在身体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前一刹那,老道竟猛地扭过头,那双浑浊疯狂的眼睛里,竟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哀求。
他看向正要踏上骨阶的祝九鸦,用口型无声地说道:
“……快……关上门……”
祝九鸦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再无迟疑,决然踏上了第一级骸骨台阶。
“砰!”
一声轻微的爆裂声在她体内响起,一块心骨应声碎裂,化作点点猩红的光尘,从她半透明的身体里逸散而出,融入空气。
她走得异常坚定,一步,又一步。
每踏上一级台阶,便有一块心骨碎裂成光。
那光尘没有消散,而是化作最纯粹的记忆符文,烙印在她走过的每一寸骨阶之上。
当她终于抵达深渊边缘,体内七块心骨已尽数碎裂。
整座岛屿,乃至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她俯瞰下方。
那里没有传说中的神殿,没有威严的王座,只有一口巨大到无边无际的“记忆熔炉”。
无数痛苦扭曲的人脸在粘稠的黑液中翻滚、沉浮,发出无声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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