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宫墙时,林晚晴正对着铜镜描眉。青黛划过眉峰,却在眼角那粒朱砂痣旁顿住——镜中映出的不仅是她的脸,还有个模糊的影子,穿着半旧的青碧襦裙,正往药炉里添艾草。
是沈清漪的残影。
金手指发烫,眼前闪过零碎画面:上元节的兔子灯、太医院的铜药碾、还有只骨节分明的手,正往她腕上戴银镯子。镯子上的铃铛响得清脆,像极了昨夜李昭袖中玉佩的碰撞声。
“姑娘,御书房来人了。”宫女的声音打断思绪。
林晚晴收起眉黛,将那半枚青铜令牌藏进衣襟。御书房是李昭处理政务的地方,从未召过后宫女子,这突兀的召见,十有八九与裴琰有关。
穿过复道时,宫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异样。长廊柱子上贴满了黄符,墨迹扭曲,画的竟是“驱妖镇邪”的纹样。不用问也知,是裴琰的手笔——流言已从“妖女夺舍”升级成“邪祟附体”。
御书房内,檀香与墨香交织。李昭背对着她,正临摹一幅字,笔锋凌厉,写的是“清漪”二字。案上摊着本翻开的奏章,边角被指腹磨得发毛,正是弹劾“沈氏女魅惑君主”的折子。
“来了。”他没回头,笔锋一转,在“漪”字最后一笔拉长,墨汁晕染,像道未干的血痕。
林晚晴屈膝行礼,目光扫过案角的青瓷瓶——里面插着支干枯的艾草,与她记忆中沈清漪药炉里的一模一样。
“裴琰说,你昨夜去了太医院档案室。”李昭放下笔,转过身时,眼底带着审视,“查什么?”
“查‘牵机引’的毒源。”她直言不讳,从袖中取出张药方,“清漪的脉案里记着,这种毒需用西域曼陀罗做引,而三年前负责采办的,是裴家的商行。”
李昭接过药方,指尖在“曼陀罗”三字上顿了顿:“你可知,说这话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裴琰不仅下毒,还假托西域贡品之名,掩人耳目。”林晚晴走近半步,“陛下若不信,可查当年的贡单,定有破绽。”
他盯着她,忽然笑了:“你倒比朕的御史还会查案。”他从抽屉里取出个锦盒,推到她面前,“看看这个。”
锦盒里是支银镯子,铃铛早已锈蚀,镯身刻着缠枝纹,与她记忆中那只重合。“这是三年前从你昏迷的床底找到的。”李昭声音低沉,“上面刻着‘琰’字。”
林晚晴瞳孔骤缩。
裴琰的东西,怎么会在沈清漪的住处?
金手指突然刺痛,眼前炸开段清晰的记忆:沈清漪跪在太医院的药柜前,手里攥着这只银镯,哭得浑身发抖。裴琰站在她面前,玉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声音温润却冰冷:“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你父亲的罪,便可一笔勾销。”
原来沈清漪与裴琰,竟有这层关系!
“她是被逼的。”林晚晴声音发颤,“沈清漪的父亲曾因误诊被打入天牢,裴琰用此事要挟她……”
“要挟她做什么?”李昭追问,目光锐利如刀。
记忆再次涌入,这次是片黑暗,只有沈清漪的声音在回响:“那箭上的毒,是我换的……从‘牵机引’换成了‘锁魂散’……我不能让陛下死,也不能让父亲死……”
林晚晴猛地捂住心口,喘不过气来。原来三年前的毒箭,是沈清漪自己换的毒!她想救李昭,又受制于裴琰,只能用毒性稍缓的“锁魂散”代替,却没想到……
“她死,不是因为箭伤。”她抬头,眼眶泛红,“是因为知道得太多,被裴琰灭口。”
李昭沉默着,指节叩击案面,发出规律的轻响。良久,他忽然起身,从书架暗格取出个木匣,里面是叠泛黄的信纸,字迹娟秀,正是沈清漪的笔迹。
“这些是她写给你的?”林晚晴惊道。
“是写给朕的。”李昭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哑,“但从未寄出。”
信里没提宫廷斗争,只写些琐碎事:太医院的薄荷开了、御花园的锦鲤生了小鱼、她新学的药方总配不对剂量。最后一封停在三年前上元节,只写了半句:“陛下可知,曼陀罗的种子……”
后面的字被墨团盖住,像被人狠狠揉过。
“她想告诉朕毒源。”林晚晴指尖抚过那团墨迹,“却没来得及。”
窗外传来钟鸣,三响过后,宫人们开始洒扫。李昭忽然将信推给她:“这些你收着。”他目光落在她衣襟处,“还有令牌,也该派上用场了。”
“陛下想怎么做?”
“裴琰不是说你是妖女吗?”他眼底闪过抹厉色,“那朕就‘信’一次。”
林晚晴心头一动:“您想……引他动手?”
“他不是想查阿芜吗?”李昭走到地图前,指尖点向冷宫西侧,“那里有处废弃的兵器库,是前朝女相藏兵符的地方。你去告诉阿芜,今夜子时,让她‘引’裴琰去那。”
“调虎离山?”
“是请君入瓮。”他转身,目光沉沉,“朕要让他亲眼看见,他心心念念的兵符,早就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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