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烛火被风掀起一角,将墙上的《江山万里图》照得忽明忽暗。李昭背对着门,手指在紫檀木案上轻叩,案上摊着一卷密函,墨迹未干的字里,满是“盐铁重税”“商路抽成”“乡绅献金”的字眼。
“吏部暗司的名册,拟好了?”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烛影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沟壑,比秦岭的崖缝还要难测。
阴影里走出个穿绯红官袍的女子,凤钗斜插,眉眼间带着股凌厉的媚。正是近年来在朝中崭露头角的上官云珠,以“善理财”闻名,实则专替李昭打理那些见不得光的差事。“回陛下,已拟好。从江南盐商开始,按‘九抽一’的比例暗征,名义上是‘时疫捐’,实则……”她顿了顿,指尖划过密函上的“裴”字,“可借此摸清各乡绅与裴尚书的往来账目。”
李昭转过身,烛火照亮他眼底的冷光:“裴琰这只老狐狸,明着减免疫区赋税,暗里却让各地富豪以‘赈灾’为名,将银子往他府里送。江南织造、蜀地茶商、岭南珠主……半个天下的民间势力,都快成了他的私兵。”
“陛下放心。”上官云珠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铜印,印上刻着“司计”二字,“暗司的人已换上税吏的衣裳,持此印便可查抄‘抗捐’商户,罪名都拟好了——‘通疫’‘囤药’,足够让他们倾家荡产。没了富豪的银钱支撑,裴琰便是没了爪牙的老虎。”
李昭拿起密函,指尖在“林晚晴”三个字上停了停。那是暗司刚报上来的消息:“裴府别院看管严密,林氏每日只在院内走动,似被软禁。”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裴琰倒会做戏,一边喊着‘护她周全’,一边把她当成牵制朕的筹码。”
“要不要……”上官云珠做了个“杀”的手势。
“不急。”李昭将密函卷好,塞进袖中,“她的身世是把双刃剑,裴琰想用,朕也能用。等暗司收网了,再让这枚棋子动起来不迟。”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像在应和这藏在锦绣之下的阴狠。
裴府别院的月亮,总被高墙切得方方正正,像块被框住的玉。林晚晴坐在窗前,手里的同春草籽已经发了芽,嫩白的根须在瓷盆里绕成一团,却怎么也长不出盆沿——就像她这几日的日子,看似安稳,实则处处受限。
“姑娘,裴大人说外面疫症还没退,您伤没好利索,还是少出门。”老仆端来一碗燕窝,语气恭敬,眼神却总在她身上打转,像是在看管什么稀世珍宝。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提出要去太医院看看沈太医了。自沈清漪死后,沈太医便称病闭门,再没露过面。林晚晴心里不安,总觉得该去看看,可每次都被裴琰用“外面危险”“怕被认出”的理由挡回来。
“老丈,我只是去送些安神的草药,不会久留。”林晚晴将草芽往阳光里推了推,“沈太医丧女,定是悲痛难安……”
“姑娘善心,老奴知道。”老仆放下燕窝,眼神躲闪,“可裴大人吩咐了,您的安危是头等大事。前几日暗卫来报,宫里的人还在查沈姑娘的死因,您这时候出去,万一被盯上……”
宫里的人在查?林晚晴心里一动。李昭若真想掩盖真相,怎会让暗卫去查?这说辞,倒像是故意让她忌惮,不敢踏出这别院半步。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燕窝,指尖触到碗沿的温度,忽然想起昨日在书房外听到的对话。裴琰正与一个穿绸缎的商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却有几个字飘进她耳朵:“……江南盐引……五成利……裴府担着……”
盐引?五成利?这可不像是刚正不阿的吏部尚书会说的话。
夜里,林晚晴借着去后院取药草的名义,绕到了裴琰的书房外。窗纸上映着他的影子,正与白日那个绸缎商人对账,算盘打得噼啪响。
“这批药材,按市价三倍卖给疫区,账面上记‘捐’,实则……”商人的声音带着谄媚。
“做得干净些。”裴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让各地富豪都学着点,想借‘赈灾’攀关系,就得拿出真金白银。陛下想削他们的势,我偏要借这机会,把他们拧成一股绳——等时机到了,这天下的钱袋子,还不知道是谁的。”
林晚晴的脚步顿住,浑身的血都凉了。
原来他与地方富豪的往来,根本不是什么“被牵连”,而是主动勾结,借着时疫敛财,甚至想与李昭抗衡?他救自己,软禁自己,哪里是“护周全”,分明是把她当成了能与李昭讨价还价的筹码——一个有皇室血脉、又知道皇帝秘密的棋子。
她悄悄退开,后背撞在院中的石榴树上,惊落了几颗熟透的果子。果皮裂开,露出鲜红的籽,像一颗颗淌血的心。
难怪他要拿出《前朝异事录》,难怪他总说“陛下忌惮你”,原来从头到尾,他都在利用她的身世,一边让她依赖他,一边借她的存在牵制李昭,同时暗中积蓄力量。
这只老狐狸,比李昭的明枪暗箭,更让人不寒而栗。
回到房间,林晚晴看着那盆同春草。芽尖明明已经顶到盆沿,却被陶盆死死箍住,只能在里面扭曲地盘旋。她忽然拿起竹杖,狠狠敲碎了瓷盆。
泥土散落一地,根须终于得以舒展,在月光下自由地延伸。
她不能再被困在这里了。无论是李昭的刀,还是裴琰的网,她都不能再任人摆布。沈清漪的死,裴琰的算计,李昭的权谋……这长安的人心,比秦岭的雾、终南的崖,还要凶险百倍。
窗外的月光穿过高墙,在地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林晚晴将那枚“晚”字玉佩塞进怀里,又把从书房外偷听到的账目录在纸条上,藏进药囊。
她要离开这里,不是逃,是去找真相。找沈清漪真正的死因,找裴琰敛财的证据,找李昭与上官云珠的暗司……更要找一条能让自己、让那些无辜者活下去的路。
同春草的根断了几根,却在散落的泥土里,倔强地昂起了芽尖。林晚晴知道,从这一刻起,她要像这草一样,哪怕被碾碎了盆,也要在刀尖般的缝隙里,扎下自己的根。
而裴府那看似温暖的牢笼,再也困不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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