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风已带肃杀之意,吹过空旷的宫苑甬道,呜呜作响。一行人提着灯笼,在内府深处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处背阴山坡下。一道厚重的、裹着铁皮和棉毡的松木大门嵌在山壁中,门上挂着巨大的铜锁,锁上寒霜凝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泥土、朽木和深入骨髓的阴冷气息。
看守的内侍早已得到吩咐,急忙打开巨锁。门轴发出沉重艰涩的“嘎吱”声,一股远比外界凛冽十倍的白茫茫寒气,如同沉睡巨兽的吐息,汹涌而出!众人不由得齐齐打了个寒颤。灯笼的光晕投入窖内,光线仿佛都被冻结扭曲,只能照亮门前一小片区域。脚下是凿出的石阶,覆着厚厚的白霜,一直向下延伸,没入幽深冰冷的黑暗。窖壁是巨大的条石垒砌,同样凝结着厚厚的、粗糙的冰层,在微光下反射着惨白的光。
王司库提着灯,引着沈砚和林岚小心翼翼步入这极寒之地。寒气无孔不入,瞬间穿透厚重的官袍,刺入骨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白雾。窖内空间巨大,宛如一个地下冰宫。巨大的、切割整齐的淡青色冰砖如同沉默的巨兽,层层叠叠,堆砌成整齐的方阵,一直延伸到灯笼光芒无法触及的黑暗深处。寒气在冰砖表面凝成细密的霜花,寂静无声,唯有众人踏碎脚下冰霜的细微“咔嚓”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惊心。
“大…大人,十月初七,就是在这里取的冰。”王司库指着靠近窖门左侧的一处冰垛,“当时最外面这层冰,已被取走半块,就是从这里凿开的。”
灯笼凑近。那处冰垛的取冰缺口早已被新冰覆盖填平,看不出太多痕迹。
沈砚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并未停留在此,而是提着灯笼,沿着冰冷的窖壁缓缓移动,仔细检视着每一寸石壁和冰层。高力士也示意手下内侍分散开,举灯照亮更多区域。
寒气如刀,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林岚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目光冷静地扫过巨大的冰砖阵列,计算着它们庞大的体积与那消失的、微小的冰锥之间巨大的差异。
忽然,沈砚的脚步在冰窖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住了。这里远离取冰的主垛,靠近窖壁最里端,光线昏暗。
“灯!”沈砚的声音在空旷的冰窖里激起回音。
几盏灯笼迅速聚拢过来,昏黄的光线将角落照得透亮。
只见那巨大的条石窖壁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粗糙不平的天然冰壳。就在这冰壳接近底部的位置,几道极其新鲜的凿痕,赫然映入众人眼帘!
那凿痕明显不同于冰垛取冰时留下的平滑切口,显得杂乱、急促而深入!它们深深嵌入冰层,甚至刮到了底下的石壁,留下几道清晰的、灰白色的石粉刮痕!凿痕边缘的冰碴棱角分明,尖锐如犬牙,在灯光下闪烁着崭新的、未被寒气完全覆盖的微光。一些细小的冰屑还散落在下方冰冷的地面上,尚未被后续凝结的冰霜完全掩埋。
“这…这是…”王司库凑近一看,脸色“唰”地变得比窖壁的冰还要惨白,声音都变了调,“这绝不是我们的人凿的!取冰都在门口垛区,绝不会跑到这窖底深处来凿!这…这凿痕…是新的!绝对是几天内留下的!”
沈砚蹲下身,伸出带着皮手套的手指,极其小心地触碰了一下那凿痕边缘最尖锐的冰棱。指尖传来坚硬冰冷的触感。
“凿痕凌乱,用力不均,下凿急促,甚至刮伤石壁…”他缓缓站起身,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洞悉一切的寒意,“绝非熟练匠工所为。更像是…一个心慌意乱、急于取走少量冰块之人仓促留下的痕迹!”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两道冰冷的探照灯,死死钉在王司库惊恐的脸上:“十月初七郑奉御取冰那日,那个杂役周顺,在冰窖里待了多久?除了凿取那半块冰,他可有异动?可曾离开过你的视线?”
王司库被这目光刺得几乎瘫软,拼命回想:“周…周顺?那小子…凿冰时小人是盯着的!凿完半块,称了,签押,就…就出去了!时间不长…顶多…顶多一盏茶功夫!他…他一直就在那门口冰垛处,小人…小人没见他往这深处走啊!”
“一盏茶功夫…”沈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足够一个熟悉路径、身手敏捷之人,在这窖中黑暗深处,仓促凿下一小块冰了!尤其,是在你被郑奉御‘口谕’引开注意,或是专注于监督他凿取那半块大冰之时!”
他最后扫了一眼那几道在灯光下狰狞毕露的新鲜凿痕,仿佛看到了凶手仓惶取冰时留下的罪证烙印。
“周顺…”沈砚的声音如同窖中寒冰相撞,带着凛冽的杀意,“他此刻,便是那‘寒霜’杀局里,最关键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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