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亭那方被揉皱又抚平的丝帕,如同无声的烙印,深深烙在沈砚心头。秋香色宫装袖口下那惊鸿一瞥的银叶纹路,更是如同毒蛇的信子,在静谧的御花园空气中,留下挥之不去的腥甜与寒意。贵妃滴水不漏的应对和那瞬间的肢体僵硬,在沈砚眼中,已与认罪无异。然,扳倒这位宠冠六宫、圣眷正隆的贵妃,绝非仅凭猜测与旁证所能为。需要铁证!需要一把能刺破她所有伪装的、淬毒的匕首!
“查!盯死那个秋香色宫装的宫女!查清她的身份、职司、所有行踪!” 回到临时辟作衙署的偏殿,沈砚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他面前,是林岚和高力士凝重的面孔。
高力士的脸色比纸还白,额角冷汗涔涔。贵妃若真涉案,对他而言不啻于天塌地陷。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回…回大人,那宫女…名唤春莺,是…是贵妃娘娘从寿王府带进宫的心腹!入宫后便贴身伺候,掌管娘娘的妆奁、香料和…一些私密物品。深得信任,等闲不离左右!”
“掌管香料…私密物品…” 林岚清冷的眼眸中精光一闪,“大人,霓裳羽衣毒案,关键证物之一,便是那淬毒的宝珠及沾染毒液的织物碎片!此等剧毒残留,为防意外或销毁,必由尚药局严密封存!春莺既掌香料,以贵妃名义出入尚药局,岂非顺理成章?”
沈砚眼中寒芒骤盛:“高公公!速查!案发后至今,春莺可曾以贵妃之名,前往尚药局取用何物?”
高力士立刻唤来心腹内侍,低声吩咐。不过片刻,内侍捧来尚药局的出入记录册簿。高力士亲自翻查,枯瘦的手指在墨迹间快速移动,最终停在一行记录上:
天宝元年十月十一 巳时三刻
来取:贵妃娘娘玉体微恙,需‘清心玉露丸’三颗,凝神香粉二钱。
经手:尚药局奉御郑元明。
取用人:贵妃近侍宫女春莺(持贵妃玉燕符为凭)。
“清心玉露丸?凝神香粉?” 林岚秀眉微蹙,“此乃寻常安神之物,贵妃若真玉体欠安,自有尚药局御医诊脉开方,何须心腹宫女持符亲取?且时间…正是云裳阁案发后第二日!彼时毒物证物初验,正封存于尚药局!”
疑点重重!
“郑奉御何在?” 沈砚追问。
“已…已传唤在殿外候着…” 内侍低声道。
郑元明,一位须发花白、神情拘谨的老奉御,被带了进来,面对沈砚锐利的目光,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郑奉御,十月十一巳时三刻,贵妃近侍春莺持符至尚药局,取清心玉露丸三颗,凝神香粉二钱,可有此事?” 沈砚开门见山。
“回…回大人,确有其事。” 郑元明连忙躬身答道,“春莺姑娘持贵妃娘娘玉燕符,言娘娘昨夜受惊,心神不宁,需此二物安神。下官…下官不敢怠慢,立刻亲自取药交付。”
“取药过程如何?可有异常?” 林岚清冷的声音响起。
郑元明努力回忆:“并无…并无太大异常。清心玉露丸在丙字三号药柜上层,凝神香粉在丁字二号柜下层。下官先取了香粉,用小银匙舀出二钱,装入锦囊。又去开丙字柜取药丸…药丸是蜡封的,用小锦盒盛放…”
他话未说完,林岚突然插话,语速极快:“郑奉御,取药丸时,你背对春莺?”
“啊?是…是的。” 郑元明一愣,“丙字柜在药室西墙,丁字柜在东墙。下官取了香粉后,转身去西墙取药丸,药柜甚高,需登梯…”
“你取药丸用了多久?春莺当时在何处?做何事?” 林岚追问,目光如炬。
郑元明被这连珠炮般的追问弄得有些慌乱:“大…大概…十几息?春莺姑娘…她当时就站在放置香粉的丁字柜旁边,背对着下官…似乎…似乎在低头整理那个装香粉的锦囊?下官取了药丸,下来,将锦盒交给她,她便匆匆离去了。”
“整理锦囊?” 林岚眼中精光爆射!她猛地转向沈砚:“大人!尚药局封存的霓裳羽衣毒物残留样本,存放何处?!”
沈砚心领神会,厉声喝问:“郑元明!存放剧毒证物残片的密封琉璃罐,置于何处?!”
郑元明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回…回大人!就在…就在丁字二号柜!下层!紧挨着…紧挨着凝神香粉的抽屉!”
轰!
如同惊雷在偏殿炸响!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成一条致命的锁链!
“好一个‘整理锦囊’!” 沈砚怒极反笑,声音如同寒冰碎裂,“趁你登梯取药,背身不及!她佯装整理刚取到的香粉锦囊,实则是打开丁字柜下层,将封存毒物残片的琉璃罐调包!用早已准备好的、外形相似却内装普通药渣的假罐替换!神不知鬼不觉!若非林岚细察,此等狸猫换太子之计,几近天衣无缝!”
“调…调包?!” 郑元明如遭雷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抖起来,“下官…下官该死!下官失察!竟…竟让贼人在眼皮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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