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园的寒意已深,北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敲打着窗户。然而,在黄家二楼,黄振宇的房间却仿佛自成一方温暖的小天地。书桌上,台灯散发着稳定的白光,照亮了一摞摞厚重的外文书籍、写满各种语言批注的笔记本,以及那台见证了无数个深夜努力的笔记本电脑。空气里弥漫着旧书页的油墨香、咖啡的淡淡苦涩,以及一种近乎凝滞的专注。
黄振宇坐在书桌前,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出长长的影子。他刚刚点击了“发送”按钮,将一份精心排版、校对过数次的电子文档,发往了一家知名出版社的编辑邮箱。发件箱里,那封邮件的标题是——《〈欧陆法哲学思想流变:从启蒙到现代〉(译稿)终稿》。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将积压在胸腔里数月之久的沉重负担一次性吐了出来。脸上没有狂喜,只有一种极度疲惫后,混合着巨大成就感的平静。他抬起手,用力揉了揉有些发涩的双眼,然后看着窗外被风雪模糊的世界,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如释重负的、带着点痞气的弧度。
这本德文法学着作的翻译工作,始于夏末,贯穿了整个最为紧张忙碌的高二上学期。它不像竞赛那样充满竞技的刺激,也不像备考托福、SAT那样目标明确、节奏紧凑。它是一场漫长而孤独的跋涉,是对耐心、毅力、语言功底和知识储备的全方位考验。他利用了所有碎片时间——课间、午休、等车的间隙,以及无数个本该用于睡眠的深夜。
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德语句式的复杂缠绕、法学概念的精准对应、不同哲学流派术语的辨析,都曾让他抓狂。他曾为了一段康德理论的阐释,翻阅数本中文参考书,只为了找到一个最贴切的词语;也曾为了一个涉及罗马法的拉丁文术语,查遍线上线下的专业词典。这不仅仅是语言的转换,更是知识的迁移和思想的重新表达。
但他做到了。凭借着过人的语言天赋(德语是他继英语、法语、西班牙语之后深入学习的又一门语言)、高效的时间管理能力,以及那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他啃下了这块硬骨头。
邮件发出后的第三天下午,黄振宇正在房间里做信息学竞赛的练习题,手机震动起来,是一个固定号码。
他接起电话,语气平静:“喂,您好。”
“您好,请问是黄振宇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和而干练的女声。
“我是。”
“黄先生您好,我是出版社学术编辑部编辑,李静。您发来的《欧陆法哲学思想流变》的译稿,我们编辑部已经初步审阅完毕了。”
黄振宇的心跳不易察觉地加快了一拍,但声音依旧沉稳:“李编辑您好,请问……稿子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李编辑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和赞赏,“不,黄先生,恰恰相反!我们几位负责审校的老师,包括我们特意请来的大学的德语专家,都对您的译稿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她顿了顿,似乎是在翻阅资料,继续说道:“说实话,最初收到您的自荐和试译稿时,我们都很惊讶,甚至有些怀疑。毕竟您资料上显示还是高中生……但您的德语水平,尤其是对法哲学概念的理解和中文表达的精准流畅,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终稿我们仔细看过了,专业术语准确,文笔老练通达,完全不像是一个高中生的手笔,甚至比很多专业译者做得还要出色!”
黄振宇静静地听着,脸上那抹惯常的、略带痞气的笑容渐渐扩大,变成了一个真正畅快而明亮的笑容。他知道自己做得不错,但得到业内权威出版社如此直接的肯定,感觉还是不一样。
“李编辑,您过奖了。我只是尽力而为。”他谦逊了一句,但语气里的自信并未减弱。
“这可不是过奖,是实事求是。”李编辑语气肯定,“我们社里已经决定,将您的译本列入明年上半年的重点学术出版计划。今天打电话给您,一是正式通知您这个好消息,二是跟您沟通一下稿酬和合同的事宜。”
听到“稿酬”二字,黄振宇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锐利和专注。这是他此次“冒险”的重要目标之一。
“您请说。”
“按照千字八十元的标准,以及您译文的高质量,我们最终确定的稿酬是税后五万元人民币。”李编辑报出了一个数字,“合同和支付细节,我们会尽快寄给您。如果您没有异议,我们就可以按这个流程走了。”
五万元!黄振宇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即使他对自己的“赚钱能力”颇有信心,这个数字也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期。他的留学基金账户,将因此又增加了一笔。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激动,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回答:“我没有异议,李编辑。感谢贵社的认可,合同的事情就按您说的办。”
又沟通了一些细节后,通话结束。黄振宇放下手机,在原地静静地站了几秒钟,然后猛地一挥拳,无声地呐喊了一下,脸上是无法抑制的兴奋和成就感。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依旧飘飞的雪花,感觉那冰冷的白色都变得可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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