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水木园里的草木蓊蓊郁郁,吸饱了阳光的叶片绿得发亮,蝉鸣尚未达到鼎沸,只在午后偶尔试探性地响起几声,预示着酷暑即将来临。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蒸腾出的、带着一丝甜腥气的生机。
黄家二楼,气氛却与这慵懒的夏日午后有些不同。黄振宇刚刚结束一段高强度的信息学奥赛模拟测试,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眼,眼神却依旧锐利。电脑屏幕上,复杂的算法流程图和代码占据了大部分界面。全国青少年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NOI)的初选他已经顺利通过,但这仅仅是第一步,接下来的省队选拔和全国决赛才是真正的硬仗。他不敢有丝毫松懈,时间像被压缩的海绵,每一滴都要挤出来用于备考。
与此同时,黄亦玫也进入了备战夏美院专业课考试的白热化阶段。她的画室——高中部那间顶楼的活动室,几乎成了她的第二个家。最近,她更是和绘画社的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以及两个仰慕她画技、性格乖巧的学妹组成了临时的备考小组,常常在画室里一起练习到很晚,互相点评,共同进步。
这天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黄家餐桌上,吴月江看着匆匆扒完饭、准备起身的黄亦玫,关切地问:“玫玫,今天又要去画室?这么晚回来,安全吗?”
黄亦玫一边收拾画具袋,一边利落地回答:“妈,没事儿!我跟社里好几个同学一起呢,还有学妹。我们互相作伴,练习到熄灯前就回来。”
黄剑知教授扶了扶眼镜,语气带着父亲的威严:“注意时间,也别太累了。画画是持久功,不在一时。”
“知道啦,爸!”黄亦玫应着,脚步已经挪向了门口。
这时,一直安静吃饭的黄振宇,也几口喝完了碗里的汤,用餐巾纸擦了擦嘴,状似随意地开口:“我吃好了。约了苏哲去操场踢会儿球,活动活动筋骨,老坐着脑子都僵了。”他说得自然无比,仿佛这真是他今晚既定的放松计划。
吴月江点点头:“去吧,别玩太晚,出汗了记得擦干,别着凉。”
“嗯。”黄振宇应了一声,起身也朝门口走去,甚至没有多看黄亦玫一眼,仿佛两人的出行毫无关联。
然而,命运的轨迹在走出家门后悄然偏转。
黄振宇并没有走向操场的方向。他目送着黄亦玫背着画板、脚步轻快地朝着高中部教学楼走去后,自己则绕了一条小路,也来到了教学楼附近。但他没有进去,而是悄无声息地走上了与画室所在顶楼相邻的、那条相对僻静的西侧长廊。
这条长廊平时人迹罕至,窗外是茂密的树冠,傍晚时分光线已经有些昏暗,显得格外幽静。他找了个靠窗的、不易被察觉的位置坐下,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那里面根本没有足球和运动服——掏出的是一本厚厚的书,还有几张信息学奥赛的笔记。
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身上和书本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他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翻开了书,很快就沉浸在了字母的世界里。耳朵,却像警觉的雷达,时刻留意着楼上画室隐约传来的、细微的动静。
他知道黄亦玫和同伴在一起,按理说是安全的。画室在那栋老教学楼的顶层,位置相对偏僻,晚上熄灯后,从顶楼下到一楼,再走回水木园家属区,有一段路灯光昏暗,甚至要经过一小片没什么人的小树林。初夏的夜晚,虽然不算太晚,但让一群女孩子,尤其是其中包括他那个有时过于专注、对周围环境缺乏警惕的姐姐,独自走那段路,他总觉得不放心。
直接提出接送?以黄亦玫那要强的性子,肯定会拒绝,还会嫌他管得太宽,破坏她“独立自主”的形象。他太了解她了。所以,他选择了这种看似“巧合”实则刻意的方式——用“去打球”作为幌子,实则在她附近找一个地方自习,默默地等到她练习结束,再远远地、不被察觉地跟在她和她的同伴后面,确保她们安全回到家属区门口。
这是一种独属于黄振宇式的守护,别扭,却周到;沉默,却坚实。
长廊里非常安静,只有他翻动书页的沙沙声,窗外归鸟的啼鸣,以及楼上画室隐约传来的、模糊的谈笑声和挪动画架的轻微响动。他偶尔会抬起头,望向楼梯口的方向,确认没有异常,然后继续低头看书。高效利用时间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习惯,即使是守护,也不能浪费这宝贵的几小时。
时间在笔尖和书页间悄然流逝。天空从橘红变为深蓝,最后染上墨色,星子一颗接一颗地亮起。教学楼里的灯光次第熄灭,只剩下顶楼画室那一扇窗户,还固执地亮着温暖的光。
黄振宇就着走廊里昏暗的灯光,依旧在看笔记。初夏的夜晚微凉,偶尔有蚊虫飞过,他只是不耐地挥挥手,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书本和楼上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画室的灯光终于熄灭了。
黄振宇立刻合上书,迅速将东西塞回背包,动作轻捷地站起身,隐没在长廊更深的阴影里。他听到楼上传来女孩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脚步声,以及黄亦玫那辨识度很高的、带着笑意的清脆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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