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岁月静好,却也难免有冷清之时。
时值仲春,静思苑内的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随风簌簌落下,铺就一地锦绣。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院子里,刚满八个月小皇子萧煜正摇摇晃晃地追着一只彩蝶,小公主萧玥则安静地坐在铺了软垫的石凳上,由乳母喂着吃蜜饯。
林晚星倚在窗边,望着这静谧祥和的景象,却不自觉地轻叹一声。孩子们的笑语声愈发衬得宫墙深寂,她想起前几日收到父母从江南寄来的信,字里行间皆是西湖烟雨、姑苏园林的旖旎风光,再想到玉瑶在草原上带着牧民开垦耕种的勃勃生机,心头不禁泛起几丝怅惘。
母……后! 萧煜迈着小短腿扑到她裙边,仰着粉嫩的小脸,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林晚星弯腰将儿子抱起,轻轻蹭了蹭他柔软的脸颊,柔声道:煜儿想出去玩吗?母后也想啊。
这时,一双温暖的手从身后环住她。萧彻不知何时已下朝归来,褪去了朝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眉宇间还带着些许朝务的疲惫,眼神却温柔似水。
怎么了?他在她耳畔低语,气息温热,可是觉得闷了?
林晚星顺势靠进他怀里,将脸贴在他胸前,语气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娇嗔:你看爹娘和王叔,如今正在江南泛舟采莲,好不自在。连玉瑶都在草原上开辟了新天地。我却只能日日守着这四方宫墙,连煜儿和玥儿都想出去看看呢。
萧彻低笑出声,手臂收紧,将她圈在怀中更深处。他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目光悠远:朕还记得,你初入宫时,曾说这宫墙像只华丽的笼子。
那时不懂事。林晚星轻声辩解,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他衣襟上的绣纹,现在有了你和孩子们,这里就是我的家。只是......偶尔也会向往外面的天地。
萧彻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声音沉稳而坚定:再等等,待煜儿和玥儿再大些,能经得起旅途劳顿;待朝局更为稳妥,边关永固。到那时,我必放下政务,陪你游遍这大江南北。你想去江南听雨,我们就去西湖泛舟;你想去漠北看雪,我们就策马草原。你要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可好?
他的话语如春风拂过心田,林晚星眼中泛起感动的泪光。她正要开口,却听萧彻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
不过眼下就有一个机会,或许能让你我暂离宫廷数日。
林晚星抬起头,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立刻领会:是母后那边......?
萧彻微微颔首,牵着她走到内室,确保四下无人,才低声道:方才收到了皇叔的密报。一切已经安排妥当,计划,要开始了。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跳。这是他们与摄政王精心筹划多时的计策——假借太后旧疾复发,需要回宫诊治,实则是为了让她与摄政王能够顺利脱身,远走高飞。
母后她......一切可还安好?林晚星关切地问。
萧彻握住她的手,目光沉稳:放心,皇叔信中说,母后凤体康健,只是得要像那么回事。太医都是心腹,绝不会出纰漏。我们此去,就是要将这场戏做足,确保万无一失。
三日后,太极殿早朝。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正在商议春耕事宜。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风尘仆仆的驿使手持八百里加急文书,踉跄着奔入殿中。
报——江南急奏!太后娘娘凤体违和,突发急症,病势沉重!
满朝哗然。
萧彻从龙椅上猛地站起,脸色瞬间,接过内侍呈上的奏报时,手指甚至微微发颤。他快速浏览奏报,眉宇紧锁,声音沉痛而焦急:
母后......母前在江南突发心疾,太医束手!江南虽好,终究医资不及京师。朕身为人子,岂能坐视母后病重他乡?
他环视群臣,语气斩钉截铁:朕决意,即刻亲自前往江南,迎母后回宫诊治!朝中政务,暂由丞相与六部共同协理。
此言一出,几位老臣纷纷出列劝阻:陛下,江南路远,您万金之躯岂可轻动?不如派太医快马加鞭前往......
不必再劝!萧彻抬手制止,神色坚决,太后乃国母,更是朕的生母。若朕不能亲往迎回,岂非不孝?此事就这么定了,退朝!
退朝后,萧彻快步回到静思苑。林晚星早已得到消息,正指挥宫人收拾行装。
终于可以出去了!她一见到萧彻,便忍不住露出期待的笑容,但随即又染上忧色,虽是陪着母后这出戏,但也算能透透气。只是不知母后如今......舟车劳顿,她的身子可能承受?
萧彻握住她的手,目光沉稳中透着了然:放心,皇叔在信中说了,已经备好了最舒适的马车,沿途也都打点妥当。母后虽然,但这一路绝不会受苦。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倒是你,可要演好这出忧心忡忡的孝媳才是。
林晚星会意,立即敛去笑容,做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语气哀戚:陛下说的是,臣妾这就去更衣,随您一同前往迎接母后。
她转身时,裙摆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萧彻看着她故作忧愁的背影,眼中满是宠溺。
当夜,帝后銮驾悄然离京。为了尽快抵达江南,队伍轻车简从,只带了必要的侍卫和太医。马车内,林晚星靠在萧彻肩上,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月色下的田野,轻声感叹:
好久没有看到宫外的夜色了。
萧彻将她往怀里带了带,用大氅裹住她微凉的身子:等这件事了结,母后能够安心养胎,朕定会兑现承诺,带你好好游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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