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的叹息与泪水,都未能唤醒萧景琰分毫。他依旧紧紧抱着沈微年,仿佛与那冰冷的身躯一同凝固。
最终,是太皇太后强忍悲痛,哑着嗓子,对身后惶恐的宫人下达了命令:“准备……皇后的丧仪。”
这句话如同一个开关,让死寂的宫殿重新有了动作,却是一种被巨大悲伤压抑着的、缓慢而沉重的动作。宫人们含着泪,低着头,开始无声地忙碌起来。没有人敢去惊动那位白发的帝王,直到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宗亲和老臣一同入内,跪地恳求:“陛下,让皇后娘娘……入殓吧。需得净身、更衣,方能体面地上路啊……”
萧景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怀中挚爱的容颜,仿佛要将她的每一寸轮廓都刻进灵魂深处。许久,他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宫人们这才敢上前,小心翼翼、几乎是屏着呼吸,试图从他怀中接过沈微年。起初,他的手臂依旧僵硬地环抱着,不肯松开。直到太皇太后含泪唤了一声:“景琰……让微年走吧……” 他那紧箍的手臂,才如同失去所有支撑般,颓然垂下。
大燕皇后的丧仪,在一种天地同悲的氛围中仓促又隆重地举行。举国缟素,万巷皆空。原本为封后大典准备的所有喜庆红色被尽数撤下,换上了漫无边际的、刺眼的素白。哀戚的钟声每日定时敲响,沉重地回荡在皇城上空,每一次钟鸣,都像是在人们的心头又压上一块巨石。
灵堂设在了永和宫正殿。沈微年的灵柩停放在中央,周围堆满了素洁的白菊与挽联。她终于穿上了那身本该在盛大典礼上展示的、绣着金凤的皇后祎衣,头戴凤冠,容颜经过精心整理,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却再无一丝生气。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尊精致却冰冷的玉像。
萧景琰坚持为她守灵。他换上了一身粗糙的麻布孝服,那一夜白头的雪发在满堂素缟之中,非但不显突兀,反而更添一种惊心动魄的悲怆。他不再流泪,也不言语,如同失去魂魄的木偶,直挺挺地跪坐在灵前,目光空洞地望着那跳跃的长明灯烛火,仿佛他的世界,随着棺中人的离去,已然彻底崩塌,只剩下这具被掏空的躯壳,履行着最后的仪式。官员命妇们按品阶入内哭灵,哀声阵阵,却似乎都穿不透他周身那层无形的、隔绝一切的冰壳。
小太子萧承安穿着一身特意为他赶制的小小孝服,由眼睛红肿的乳母和小月妃子牵着,跪在灵前一侧。他似乎被这肃穆悲凉的气氛吓住了,又似乎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看着那华丽的棺椁,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再也不会对他微笑的母妃,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从他漂亮的眼睛里滚落。他不敢放声大哭,只是小声地、一遍遍地抽噎着,喃喃低语:“母妃……冷……母妃起来……”
而在前来致哀的皇室队伍中,小公主萧玥也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小裙子,被林晚星紧紧牵着手。她看着灵堂上那巨大的、黑漆漆的“奠”字,看着周围一片令人心慌的白色,看着大人们脸上压抑的悲伤,再看到那个曾经在海棠树下对她微笑、如今却哭得浑身颤抖、小脸苍白的小哥哥,她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
她不懂什么生死离别,她只知道,那个好看的小哥哥,现在非常非常伤心。他每抽噎一下,她的小眉头就跟着皱一下。
终于,在一位宗室老夫人放声痛哭,引得萧承安也终于压抑不住,发出小兽般绝望呜咽的瞬间,萧玥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也跟着大哭起来,金豆子一样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一边哭一边往林晚星怀里钻,含糊不清地哽咽道:“呜……母后……他哭得好伤心……玥儿心里也好难受……呜……他是不是没有母妃了……”
林晚星心中一痛,如同被针扎一般,连忙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自己的眼眶也瞬间盈满了泪水。萧玥这纯粹而充满共情的哭声,在这片成人克制的悲声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心碎,仿佛是天真的孩童,在用她最直接的方式,为这场骤然降临的死亡与无边无际的悲伤,做着最真实的注解。
整个丧仪期间,萧景琰始终如同沉默的雪山。唯有当目光偶尔掠过儿子那因哭泣而不断颤抖的小小背影时,那死寂冰封的眼底深处,才会泛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痛苦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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