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着望远镜的指节发白,镜片里晃动着船舱口堆积如山的木箱——阿九情报里说,那些箱子装着运往华北的军火。
老周回来了。贺猛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压抑的兴奋。
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周抱着用油布裹着的长条物撞开房门,额头沁着细密的汗珠:好家伙,这次可弄着好家伙了!
他掀开油布,露出六组捆扎整齐的手榴弹簇,每簇由五枚M24长柄手榴弹用铁丝紧紧缠绕,导火索末端被改装成统一的触发装置。
沈佑铭蹲下身,指尖拂过冰冷的铸铁弹体:有没有试过爆炸的威力?
黑市的老金说,一组能掀翻半间仓库。老周抹了把脸,不过这玩意儿......他欲言又止,目光扫过窗外的货船。
贺猛,先拿这试试手。沈佑铭拿出一柄旧铁锤,两手同时掂量掂量,估计重量差不了太多!
沈佑铭扯下窗帘布包裹大铁锤,按咱们练过的抛物线,先扔江里校准落点。
贺猛接过沉甸甸的铁锤,铁塔般的身躯倚住窗框。
暮色中,他的轮廓如同雕塑般棱角分明,手臂肌肉在粗布衬衫下隆起。
随着一声闷喝,铁锤划破长空,在距离货船二十米外的江面砸开。
小小水花,溅射开来,不仔细看还不一定看得见!
偏左半臂。沈佑铭掏出怀表计时,风从东南来,力度再加上两成。
贺猛闷声应了一下,喉结滚动,眼神里是压抑的兴奋与狠厉。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布帘一角,手臂如铁钳般扬起,带着风声将第一枚手榴弹掷出。
黑暗中,一道黑影划破夜空,带着尖锐的呼啸,精准地落在“瀛海丸”靠近货舱的甲板上。
当第一组手榴弹弹簇划出更漂亮的弧线,在货船锚链旁轰然炸开的时候。
“轰——!”
一声巨响撕裂了子夜的寂静,火光骤然爆起,照亮了半个江面。
木屑、铁板碎片伴随着浓烟冲天而起,“瀛海丸”的甲板瞬间被炸开一个大洞,熊熊烈火开始吞噬货物。
贺猛转头看着地上组装好得一组组手榴弹,脸上露出看见心爱的宝贝一样的笑容,心中充满了郁闷被释放的快乐:够劲,真他娘的够劲!
而码头上的哨兵先是一愣,随即发出惊恐的嚎叫:“敌袭!敌袭!”
巡逻队立刻朝着爆炸方向狂奔,探照灯的光柱在江面上乱晃。
“好!就是现在继续投!”沈佑铭低喝。
沈佑铭将剩余五组弹簇依次排开:左边货船二枚,右边三枚。专打船腹和轮机舱,记住——他突然抓住贺猛的手腕,听到警哨声就立刻撤退,别管船炸成什么样。
贺猛甩开他的手,抓起弹簇:小少爷,放心,我还等着看小鬼子跳江!
贺猛早已准备好,第二组手榴弹紧随其后,带着更猛烈的劲道,砸向了旁边的“昌和丸”。“轰隆——!”又是一声巨响,第二艘货轮的船头也被炸开,火焰如同两条狂龙,在黄浦江面上翻腾、怒吼,浓烟滚滚,直冲天际。
接着贺猛连续把剩下的几组手榴弹。快速的扔到两艘货船上!
接连的巨大爆炸产生的气浪,冲击着岸边所有的阁楼,窗户玻璃嗡嗡作响。
沈佑铭先是拉了一把贺猛,对他说:“快撤!”免得他兴奋上头,留在这里不想走。
沈佑铭然后朝着老周喊了声:我们也快走!,说完后一起往楼下冲。
三人迅速从阁楼后的暗门钻出,消失在连接着里弄的狭窄巷道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身后传来密集的枪响,探照灯在街道上疯狂扫动。
当三人翻过街边的矮墙时,贺猛回头望去,只见燃烧的货船正在缓缓倾斜,江面漂满了挣扎的日本兵和燃烧的浮木。
凌晨的霞飞路依旧暗潮涌动。沈佑铭推开小楼的后门,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阿九正坐在八仙桌前擦拭配枪。
干得漂亮。阿九头也不抬,码头的眼线说,两艘船里装着关东军的新式步枪,以及部分急需的军用物资。
他抬起眼,枪口在沈佑铭面前划过半道弧线,不过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直接动东洋人的货船?
沈佑铭解下染血的围巾,扔进铜盆:阿彪身上七处伤,有三处是特制的刺刀捅的。他往水盆里倒了半瓶酒精,水面立刻浮起一层血沫,我是公道社的老大,弟兄被东洋人给埋伏了,那我就得想办法找给他找找场子。
贺猛突然大笑起来,震得墙上的装饰刀剑叮当作响:东洋鬼子现在怕是以为遇上水鬼了!对了,那船沉得真痛快,跟下饺子似的......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阿九迅速收起枪:宪兵队开始戒严了,你们最近露面都要小心,特别是猛子,你的身材太明显了。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不过沈哥,下次要是还有这种好事,别忘了叫我一起上....
沈佑铭望着铜盆里渐渐清澈的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术刀的刀柄。
远处,黄浦江上传来沉闷的爆炸声——那是货船残骸彻底沉入江底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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