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以南、以东,所有城邑、关隘、土地、人口,尽归韩国。” 韩侯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手指在舆图上划过那道几乎将秦国局限于关中的界线,“此其一。”
“其二,”他目光锐利如锥,刺向嬴驷,“去岁秋冬,韩秦交兵,秦军焚我灵宝农田,掠我三川粮秣,致我军民死伤枕藉,耗费钱粮无算。秦国,需赔偿韩国粟米一百万石!颗粒,不得短缺!”
殿内一片死寂。秦国老臣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角青筋跳动。终南山是拱卫咸阳的南面屏障!割让此地,秦国腹地将门户洞开!一百万石粮食,更是足以抽干秦国本已枯竭的仓廪!这已不是议和,是勒颈索命!
一位须发皆白的秦国老大夫,名唤杜挚,强压着翻腾的气血,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起身深深一揖:“韩侯明鉴!此…此等条款,实乃绝秦之生路!终南山乃我大秦先君披荆斩棘所辟,拱卫宗庙之锁钥,寸土不可与人!百万石粮…秦国去岁关中歉收,河西新败,仓廪十室九空,万民嗷嗷待哺,实…实无力承担!恳请韩侯念及秦韩旧谊,垂怜秦人困苦,另…另议和款!” 他几乎带着哭腔,姿态放得极低。
韩侯面无表情,只是那叩击案几的手指停住了。商鞅适时地接过话头,语气平淡却更显冰冷:“杜大夫此言差矣。战端,乃秦所启。胜败,自有其价码。韩索土地粮秣,非为绝秦,实为抚平战创,保境安民。秦若无此诚意,”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嬴驷,“和谈…便无从谈起。”
压力,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秦国使团的咽喉。嬴驷的脸颊因屈辱和愤怒而涨红,年轻气盛的血在血管里奔涌。他看着老臣低声下气的哀求,看着韩国君臣那近乎漠然的强硬,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冲垮了临行前父君和樗里疾的千叮万嘱。
“够了!”
嬴驷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的凭几,发出一声刺耳的哐当声!他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顾后果的决绝:
“割地?赔款?绝无可能!”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手指无措地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最终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酒盏叮当乱响,“秦人宁可战至最后一人,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签此城下之盟!”
殿内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韩国君臣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难以掩饰的玩味与洞察。秦国老臣们则面如死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嬴驷似乎被自己的爆发所激励,或者说,被一种破罐破摔的情绪所驱使,他昂着头,迎着韩侯审视的目光,不管不顾地继续喊道:
“既然和谈无望,那便无需再谈!我嬴驷今日便代秦国宣布:战争,到此结束!自即日起,秦军全部撤回关中,就地复员!士兵解甲,归家务农!我大秦,不打了!从今往后,秦与韩,便保持这不战、不和之状!你们…你们好自为之!”
“公子!” 杜挚等老臣失声惊呼,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
嬴驷的话,如同在死寂的殿中投下一块巨石!不仅单方面宣布“结束战争”,更将秦国的底牌——兵员枯竭、粮草匮乏、无力再战、甚至不惜以“复员归耕”这种自毁长城的方式来规避战争——暴露无遗!这无异于将秦国最脆弱、最致命的咽喉,赤裸裸地送到了韩国的刀锋之下!
韩侯牛马任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情绪。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欣喜,而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踩入陷阱时的、冰冷的了然。他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几乎算不上是笑。他缓缓站起身,玄色的袍袖拂过案几。
“公子驷…少年意气,快人快语。” 韩侯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平静之下,却蕴含着一种让秦国老臣们骨髓发寒的力量,“既然秦国执意如此…寡人,便如公子所愿。你们开启一场战争容易,但要结束这场战争就难啦!下次来,得加钱!”
他目光转向面无人色的杜挚等人,语气淡漠:“送秦使。”
嬴驷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杜挚死死拉住衣袖。老大夫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绝望和哀求。年轻的公子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闯下了何等弥天大祸,脸色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秦国使团如同斗败的公鸡,在韩国君臣无声的注视下,踉跄着退出偏殿。
殿门合拢,隔绝了外面初春的寒风,也隔绝了秦国最后一丝体面。韩侯重新坐回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上秦国南部的舆图,目光落在终南山的位置,又缓缓移向关中平原。殿内,炭火最后一点余烬彻底熄灭,只留下一片冰冷的灰白。初春的寒意,此刻才真正渗入了每个人的骨髓。一场更深的算计,已在无声中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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