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姬泰梅的先头联队在风雨泥泞中砥砺前行之时,夷宾港内外,一片更为庞大而有序的军事调动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姬屯根据人员调整鲁武卒编制,编成三个师团,每个师团三个联队,极大减少军官需求。经过约一个月的休整、补充和编练,在成都大都督邓伯玉再三催促下,鲁武卒的主力大军,终于开始全面开拔,沿着长江水陆并进,目标直指泸州,乃至更深远的长江中游战略要地。
与姬泰梅那支偏重侦察和开路、带有强烈冒险色彩的先头部队不同,主力部队的行进更显沉稳和系统性。而在这支庞大的队伍中,有一个特殊的机构格外引人注目——姬屯亲自创办并领导的“随军学堂”。
夷宾港的码头上,桅杆如林,帆影蔽日。大大小小的船只,既有从民间征调来的货船、客舟,也有经过改造、加装了防护板的战船,此刻都满载着兵员、粮秣、军械以及各类辎重。空气中弥漫着江水的气息、木材的味道、士兵们身上皮革与铁器的气味,以及一种大战前夕特有的紧张与兴奋。
在码头一侧,一群年纪较轻、装束与普通士兵略有不同的人,正秩序井然地登上一艘较为宽大的楼船。他们便是随军学堂的学员。这些学员,成分颇为复杂:有像姬泰梅一样,早期跟随姬屯、立下战功后被选拔出来进行系统培养的年轻军官;有从鲁国本土不远千里、慕名投奔而来的士人子弟;甚至还有一些在征服地区表现出色、被甄别后愿意效忠的蜀地降人中的聪慧者。
姬泰梅本人,就是这套培养体系的受益者和产物。他原本只是姬屯身边一名机灵的小厮,随着姬屯麾下鲁武卒的规模不断扩大,实力日益增强,从鲁国本土乃至中原各地前来投奔的亲友故旧、豪杰之士越来越多。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同时确保军队的忠诚与战斗力,姬屯不得不将早期跟随自己、知根知底且经过初步考验的身边人,如姬泰梅等,派往基层联队担任军官,既补充了基层指挥人才的不足,也为这些年轻人提供了实战锻炼、增长才干的机会。
然而,姬屯深知,仅凭经验和勇力,不足以打造一支真正的强军,更不足以支撑他未来更为宏大的抱负。于是,他在中军设立了随军学堂,利用作战间隙,亲自授课,并延揽一些有真才实学的文士、谋士乃至精通工匠、算学之人担任教习。讲授的内容,不仅包括兵法谋略、阵型变化、兵器操练,还涉及地理天文、吏治管理、乃至简单的工程营造和算术知识。他要培养的,不仅仅是能冲锋陷阵的勇将,更是未来能够治理地方、独当一面的军政人才。
此刻,姬屯正站在那艘作为“移动学堂”的楼船船头,目光扫过正在登船的学员们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孔,又望向江面上繁忙的景象和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他的身形并不算特别魁梧,但站在那里,自有一股沉稳如山的气质。他的成功,固然有赖于鲁国一定程度的后方支持(尽管时常不稳定),但更多是依靠这种不断从内部挖掘潜力、培养嫡系、并试图融合吸收新血的人才梯队建设。与成都方面韩王麾下大都督邓伯玉的沟通协调,更多是战略层面的和资源(比如眼前这些船只)的争取,真正的核心力量,始终牢牢掌握在他自己手中,并通过这随军学堂,不断巩固和扩大。
“公子,学员已登船完毕,物资也已装载妥当,可否启航?”一名学堂执事上前躬身请示。
姬屯收回远眺的目光,微微颔首:“再等会。告诉各船,后面行船要保持队形,注意江流变化,警惕两岸情况。”
号角声响起,沉重的铁锚在绞盘的嘎吱声中被缓缓拉起,巨大的船帆在风中逐渐鼓胀。庞大的船队,开始缓缓离开夷宾码头,如同一条苏醒的巨龙,沿着长江,向东驶去。船队中,既有装载殿后部队的兵船,也有这艘承载着姬屯未来希望的“学堂船”,它们共同构成了鲁武卒这次战略东进的中坚力量。
深冬的夷宾港,被笼罩在一片铅灰色的湿冷雾气中。长江如同一条疲惫的巨蟒,在雾气下缓慢而沉重地流淌,江面泛着浑浊的土黄色,卷挟着上游带来的泥沙与枯枝败叶,奔向不可知的东方。凛冽的江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掠过港口连绵的营寨,吹得旌旗猎猎作响,那旗帜上绣着的“鲁”字,在风中时卷时舒,仿佛在无声地宣示着主权。
就在姬泰梅那支肩负着开路与侦察使命的先头联队,已在西南方向的崇山峻岭和风雨泥泞中砥砺前行了一周之前,夷宾港内外,一场规模更为庞大、组织更为严密的军事行动,正如同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江面,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这不再是试探性的触角,而是主力即将倾巢而出的前奏。
中军大帐内,炭火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几分秋寒,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与肃杀。姬屯一身玄色常服,并未着甲,正站在一幅巨大的牛皮地图前。地图上,蜿蜒的长江犹如命脉,一个个墨绘的城池关隘星罗棋布。他的指尖从“夷宾”二字缓缓向东移动,划过“泸州”,最终停留在更下游那片空白与标记交织的区域,目光深邃,久久未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