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循着记忆，走向那座位于村尾的、低矮破旧的土坯房。
院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
院内，一个老妇人正坐在门槛上，手里无意识地搓着一根草绳。她比记忆中更加苍老，满脸深刻的皱纹如同干涸的土地，那双曾经充满慈爱如今却一片灰白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前方。夕阳的余晖照在她身上，拉出一道孤独而漫长的影子。
正是向二娃的母亲。
二狗的脚步停在院中，看着母亲那副模样，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湿润。他历经生死，斩灭邪帝，面对阎君都不曾动容，此刻却情难自已。
他深吸一口气，用略带沙哑、却尽可能温和的声音，轻轻唤道：
“娘……娘，我回来了。”
老妇人搓着草绳的手勐地一顿。她浑浊无神的眼睛勐地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那声音，那语调……是如此的熟悉，刻骨铭心的熟悉！
她干瘪的嘴唇哆嗦起来，手中的草绳掉落在地。
“是……是娃儿吗？是……是我的二娃吗？”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期盼与深入骨髓的恐惧，怕这又是一场空欢喜的梦。
“是我，娘，是二娃回来了。”二狗快步上前，蹲下身，轻轻握住了母亲那双布满老茧、冰凉粗糙的手。
真实的触感传来，老妇人浑身剧震，反手死死抓住二狗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她用那双看不见的眼睛“盯”着二狗的脸，泪水瞬间从灰白的眼眶中汹涌而出。
“真的是二娃……真的是我的儿啊！你……你跑到哪里去了啊！娘还以为……还以为你……”她泣不成声，积压了无数个日夜的担忧、绝望、思念，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化作嚎啕大哭。
二狗将母亲轻轻拥入怀中，感受着母亲瘦骨嶙峋的身体因激动而剧烈的颤抖，他的心如同被针扎一般疼痛。
“娘，对不起，是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儿子回来了，以后天天陪着您……”他声音哽咽，轻声安抚着。
夕阳彻底沉入西山，天边最后一抹霞光映照着这对相拥的母子。院子里，老妇人的哭声渐渐平息，变成了低低的啜泣，最后化作了满足而疲惫的叹息。她紧紧抓着儿子的手，仿佛生怕一松开，这失而复得的珍宝就会再次消失。
二狗扶着母亲走进昏暗的屋内，点亮了那盏久未燃起的油灯。微弱的灯光照亮了家徒四壁的屋子，也照亮了母亲脸上那重新焕发出生机与希望的光彩。
他知道，阴间尚有职责，星宗仍需引领，轮回仍需守护。
但此刻，他只是向二娃，是一个归家的游子，是一个决心用余生陪伴母亲、弥补亏欠的儿子。
辞别官职归阳间，陪伴母亲度残年。
这，是他为自己选择的，于宏大叙事之外，最温暖、也最坚实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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