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鱼
第一章 寒江孤影
江风如刀,卷着细碎的雪沫子抽打在船头。沈砚之拢了拢身上半旧的青布袍,望着满江翻滚的浊浪,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铜鱼。
铜鱼巴掌长短,通体黝黑,鱼身布满细密的云纹,鱼尾处刻着半个残缺的“水”字。这是他记事起就带在身上的物件,摸了十六年,边角早已被摩挲得光滑温润,却始终没人能说清这东西的来历。
“客官,前头就到铜陵渡了。”艄公正往船尾收桨,竹篙在舱板上磕出闷响,“这鬼天气,也就铜陵渡还能歇脚打尖。”
沈砚之收回目光,从袖中摸出三枚铜钱递过去:“多谢。”
艄公接了钱,眯眼打量他片刻。这少年看着年纪不大,眉眼清俊,只是脸色过于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倒像是常年养在深闺的小姐,偏生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袍,背着个旧包袱,独自一人在这风雪天过江,实在有些古怪。
“小哥是往南去?”艄公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南边不太平,听说上个月黄山那边,黑白两道火并,死了不少人。”
沈砚之淡淡“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船渐渐靠岸,码头边拢着十几艘大小不一的船只,桅杆上的红灯笼在风雪中摇摇晃晃,映得江面上一片斑驳的红。岸上积雪没到脚踝,踩上去咯吱作响,几间歪歪扭扭的木屋外挑着酒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迎客楼”三个字勉强能辨认出轮廓。
沈砚之刚踏上码头,就听见一阵喧哗。
迎客楼门口,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正围着一个青衣老者,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抬脚踹在老者腿弯,老者“哎哟”一声跪倒在地,怀里抱着的一个蓝布包裹滚落在雪地里,散开的瞬间,沈砚之看清里面是几块长短不一的木牌。
“老东西,跟你说了,这码头现在归我们‘过江龙’管,想在这儿摆摊,就得交份子钱!”大汉唾沫横飞,脚踩着老者的手背,“就你这几块破木牌,也配在这儿卖?”
老者疼得脸都白了,却死死盯着那几块木牌:“那是我祖传的手艺,是给人刻的牌位……”
“牌位?”大汉嗤笑一声,抬脚就往木牌上踩,“我看是给你自己刻的吧!”
“住手!”
沈砚之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意。
大汉转过头,见是个文弱少年,顿时火了:“哪儿来的臭小子,敢管你爷爷的闲事?”
沈砚之没理他,弯腰捡起那块被踩得最厉害的木牌。木牌是上好的紫檀木,上面刻着“先考李公讳德昌之位”,字迹苍劲有力,边缘还雕着缠枝莲纹,看得出刻工极为精湛,只是此刻边角已被踩得开裂。
“这块木牌,我买了。”沈砚之从袖中摸出一两银子,递到老者面前,“剩下的,也请一并卖给我。”
老者愣住了,那几个“过江龙”的汉子也愣住了。一两银子,足够买上百块这样的木牌了。
满脸横肉的大汉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沈砚之:“你他妈找死!”
沈砚之踉跄了一下,手里的木牌却没掉。他抬起头,原本平静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寒意:“我说,把木牌给他。”
“给你娘的!”大汉怒喝一声,砂锅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砸向沈砚之面门。
周围的人都惊呼起来,几个住店的客人从楼里探出头来看热闹,却没人敢上前。这过江龙在铜陵渡横行霸道了半年,手段狠辣,没人愿意为了一个陌生少年惹祸上身。
就在拳头即将碰到沈砚之鼻尖时,他忽然动了。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站在原地的少年像是化作一道青烟,瞬间绕到了大汉身后。紧接着,“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大汉撕心裂肺的惨叫,他那只挥出去的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其余几个汉子脸色大变,纷纷拔刀:“点子扎手,并肩子上!”
沈砚之将木牌塞回老者怀里,身形一晃,避开迎面砍来的刀。他没拔刀,甚至没怎么动,只是在刀光剑影中穿梭,每一次抬手,都伴随着一声惨叫。不过片刻功夫,五六个汉子就都躺在雪地里,不是胳膊脱臼就是腿骨断裂,疼得满地打滚,却没人能再站起来。
整个码头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风雪呼啸的声音。
老者捧着木牌,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迎客楼里探出头的客人也都惊呆了,这少年看起来弱不禁风,身手竟如此狠辣利落。
沈砚之拍了拍身上的雪,走到那满脸横肉的大汉面前,蹲下身:“过江龙?”
大汉疼得满头冷汗,看着沈砚之的眼神像是见了鬼:“是……是‘过江龙’堂主赵虎……我们帮主是‘翻江鼠’张……”
“回去告诉你帮主,”沈砚之打断他,声音依旧平淡,“铜陵渡不是他撒野的地方。”
说完,他站起身,对那老者道:“老人家,快走吧。”
老者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收拾好木牌,对着沈砚之作揖:“多谢小哥,多谢小哥……敢问小哥高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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