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朱红大门在沈惊鸿身后缓缓闭合,鎏金门环兽首映着正午日光,泛着冷硬光泽。她将密旨贴身藏入朝服内袋,指尖触到绢帛上玉玺钤印的凹凸纹路,其重量仿佛透过衣料直抵骨血——此道密旨承载的不仅是新帝信任,更是皇城安危,及先父沈毅沉冤昭雪的最终希望。廊下宫娥太监垂首侍立,无人敢直视这位身着绯色督主朝服的官员,唯其腰间银链随步履轻响,在寂静宫道中敲出沉稳节奏。
出承天门时,昭雪司亲卫已牵马候命。乌骓马见主归来,不安刨蹄,鼻间喷吐白气。沈惊鸿翻身上马,未即刻返回司署,转而策马前往城西贫民窟。据张谦供词所载,潜龙会在京设有隐秘联络点,位于贫民窟“破碗巷”——此处三教九流混杂,官差罕至,实为藏污纳垢之所。鉴于李修文或已提前转移东宫宿卫调动图,其需亲往核验联络点虚实,避免打草惊蛇。
破碗巷路面坑洼,雨后泥泞裹挟垃圾散发恶臭。沈惊鸿换着灰布短打,将银链缠于小臂,仅留半枚昭雪司铜制令牌藏于袖中。巷口卖糖人老汉抬眸瞥视,浑浊眼眸闪过一丝警惕,手不自觉抚向身后幌子——其上绘半开雪莲,与张谦所述“玄主”手札落款完全一致。沈惊鸿心中一凛,放缓脚步,伪装成流民上前求水:“老丈,恳请赐碗清水,在下跑船遇风浪,盘缠尽失。”
老汉喉结滚动,朝巷内努首:“巷内第三家,门楣悬晒草药,可往该处暂歇。”沈惊鸿致谢前行,未及数步便察觉身后两道监视目光。她拐过拐角,故意失足跌进泥坑,趁起身时以指尖沾泥,于墙根绘极小“鸿”字——此为其与潜伏亲卫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片刻后,一名挑菜担汉子途经,菜筐底部藏短刀反光一闪而逝,正是昭雪司暗卫陈七。
“督主,李修文亲信于半个时辰前离去,携油布包裹一具,观其尺寸似为卷宗或图纸。”陈七压低声线,借菜担晃动掩盖话音,“巷内第三家为药铺,掌柜系玄卫司旧部,左手缺二指。”沈惊鸿颔首,目光扫过药铺门楣——那串晒干车前草下,果然藏有一枚蝶纹银饰。她接过陈七递来的药包,内裹纸条一张,书“亥时三刻,永定门码头交接”。
“严密监控码头动向,本部将率秦风部随后驰援。”沈惊鸿将纸条吞入腹中销毁,“另,核查该药铺进药账册,重点核验其与周显漕运的关联。”陈七领命,挑担朝巷外而去。沈惊鸿正欲动身,药铺门“吱呀”开启,掌柜探首张望,其左手果然仅存三指。见沈惊鸿满身泥污,掌柜蹙眉道:“既求水喝,可入内院,自有洁净水源。”沈惊鸿心念一动,顺势随其入内。
内院药架陈列多味南疆毒草,角落炭盆余火未熄,灰烬中残留半燃纸片,其上“玄主”二字依稀可辨。掌柜转身舀水之际,沈惊鸿速取一根毒草藏于袖中——此为“腐心草”,与张谦所中之毒的解药成分相悖,足证该药铺不仅是联络点,更兼具毒物炼制职能。“姑娘隶属哪支漕运船队?”掌柜递水时,目光紧盯其袖口,“近时水警稽查甚严,需多加留意。”
“隶属运河漕运,随周侍郎船队行事。”沈惊鸿刻意提及周显,观察其反应。果不其然,掌柜面色微变,手不自觉探向柜台下短刀。沈惊鸿趁机弹出银链一端,银刺精准抵住掌柜后腰:“玄卫司余孽,竟敢私炼毒物戕害朝官?”掌柜惊怒交加,正欲呼喊,被沈惊鸿施针封其哑穴。其翻查柜台下账册,多处记录显示,药铺毒草由周显漕船从南疆转运,收货人标注“刘”字——此即太后贴身太监刘公公。
将掌柜捆缚藏匿于地窖后,沈惊鸿携账册速离破碗巷。返回昭雪司时,秦风已率五百亲卫在校场集结,全员身着漕工服饰,腰系周府腰牌——此为先前查抄雍王党羽时所获,恰可派上用场。“督主,萧将军亲信赵毅已率轻骑抵达京郊,呈递魏成布防图。”秦风奉上牛皮地图,其上以朱砂标注西山营寨部署,“魏成将三千部众分三队布防,扼守西山三隘口,粮草囤积于中军主营。”
沈惊鸿展开地图,指尖点向西山南侧峡谷:“此处为防御薄弱点,山壁陡峭,魏成仅派五十人驻守。赵毅可率五百轻骑从此处突袭,焚毁其粮草囤积点,余部自会不战自溃。”其复指永定门码头:“李修文定于亥时三刻在此交接东宫宿卫调动图,秦风率三百亲卫伪装漕工,控制码头货船;林岳率两百人埋伏于码头周边仓库,交接之时即刻行动,务必夺取调动图。”
“敢问督主亲往何处?”林岳关切询问。沈惊鸿取出药铺账册:“本部亲赴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府邸,商请其调兵配合。此账册为太后与周显勾结的铁证,凭此可促陆炳下决心。”其稍作停顿,目光扫过校场亲卫,“切记留取活口,尤以李修文亲信为要,需其指证太子关联。”亲卫齐声领命,声震校场旗帜猎猎作响。沈惊鸿凝视这群出生入死的部众,心中暖流涌动——正是此辈信任,方使其具备对抗皇权黑暗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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