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提亲惊澜》
山岚尚未完全褪去,晨露犹在草叶尖上打着滚,花家小院那扇略显斑驳的木门外,便响起了一阵与此间清幽极不相称的、急促而蛮横的叩门声。那声音又重又响,砰砰砰地,不像是在敲门,倒像是要直接将门板擂破,惊得院内篱笆上几只正在啄食草籽的麻雀扑棱着翅膀仓皇飞走,也惊醒了刚刚起身、正在灶房轻声说着话的陈巧儿和花七姑。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俱从对方眸中看到了疑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这般时辰,这般架势,绝非村中邻里寻常串门。
花七姑的父亲,老实巴交的花老憨搓着手,小跑着前去应门。门闩刚一拉开,外面的人便迫不及待地用力一推,差点将花老憨带了个趔趄。
只见门外簇拥着五六个人,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绸缎、头戴瓜皮小帽、留着两撇细鼠须的中年男子,他腆着微凸的肚腩,手里装模作样地摇着一把折扇,眼神里却满是居高临下的倨傲与算计。他便是本乡最大的地主,李员外府上的王管家。其身后跟着几名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的家丁,个个双手抱胸,目露凶光,堵在门口,煞气腾腾。
王管家拿那双三角眼慢悠悠地扫了一遍简陋却收拾得干净整齐的小院,目光在闻声从灶房出来的陈巧儿和花七姑身上刻意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清丽脱俗、宛若空谷幽兰的花七姑脸上逡巡不去,嘴角扯出一丝令人极不舒服的笑意。
“花老憨,”王管家拖长了腔调,声音尖细又带着一股黏腻感,“大喜事临门了,还不快备上好茶待客?莫要怠慢了贵人啊!”
花老憨被这阵仗骇住了,手足无措,只得连连弯腰:“王、王管家……您,您老怎么大清早过来了?快,快请里面坐……”他声音发颤,透着庄稼人见到这等阵势时天然的畏惧。
花母也闻声赶了出来,见到门口那些人,脸色霎时白了白,紧张地攥紧了围裙。
陈巧儿心下猛地一沉。来了。自她穿越至此,与七姑互明心迹后,最担忧的事情之一,终究还是躲不过。她下意识地向前半步,不着痕迹地将花七姑稍稍挡在身后,目光冷静地打量着来人,大脑飞速运转。现代人的灵魂让她在恐惧之外,更升起一股强烈的分析与抵抗的欲望。
那王管家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毫不客气地在院中那张唯一的石凳上坐下,仿佛他才是此间的主人。家丁们则分立两侧,虎视眈眈。
“坐就不必了,员外爷交代的事要紧。”王管家假意推辞了一下,随即打开天窗说亮话,“花老憨,你家祖坟冒青烟了!我们家员外爷,看上你家七姑娘了!瞧着七姑娘模样周正,性情想必也是温婉的,有意纳她入府,做个如夫人,以后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享不尽的福分!这可是你们花家几辈子修来的造化啊!”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雳,炸得花老憨夫妇目瞪口呆,浑身僵直。花母更是踉跄一下,扶住了旁边的墙壁才站稳。
花七姑脸色瞬间血色尽褪,变得苍白如纸,纤细的手指紧紧揪住了陈巧儿的衣角,指尖冰凉。陈巧儿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微颤,反手悄悄握住她的手,用力紧了紧,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与“别怕,有我在”的决心。
“这……这……”花老憨嘴唇哆嗦着,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员外爷……员外爷厚爱……只是,只是小女蒲柳之姿,性子又野,实在……实在高攀不起员外府的门第啊……”他试图委婉拒绝,声音里却满是惊惶。
“嗯?”王管家脸色一沉,折扇“啪”地一合,指向花老憨,“花老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瞧不上我们员外爷?别忘了,你家租种的那几亩薄田,可都是员外爷家的!往年收成不好,拖欠的租子,员外爷心善,可都还给你们记着呢!”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花家生计大半依赖于李员外家的田地,若被收回土地或催缴旧租,无异于将花家逼上绝路。
王管家见状,又放缓了语气,软硬兼施:“当然了,只要七姑娘过了门,那就是一家人了。以往的租子,自然一笔勾销。非但如此,员外爷还会奉上二十两银子的聘礼,够你们老两口舒舒服服过上好几年了。是立刻家破人亡,还是摇身一变成为员外爷的岳家,享福受惠,这选择题,不难做吧?”
二十两银子!对花家这样的农户来说,无疑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花老憨夫妇的脸上出现了剧烈的挣扎。一边是女儿的终身幸福,一边是全家的生存压力与巨大的利诱。
陈巧儿心知不能再沉默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脸上挤出一个略显怯生生却又不失礼数的笑容,开口道:“王管家,请您息怒。伯父伯母是太过惊喜,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了。员外爷能看上七姑,确实是天大的恩典。”
她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身旁的花七姑,也难以置信地微微侧头看向她,眼中掠过一丝惊痛与不解。但陈巧儿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她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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