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冰场上的课堂
连续三场大雪席卷了黑风岭,山坳里积起的厚雪没过了孩子的膝盖,踩上去能陷出深深的脚印,抬脚时还会带起一团团雪絮。学堂后墙的老槐树落光了叶子,枝桠上挂着蓬松的雪团,像缀满了白色绒球。山塘早已冻得结结实实,冰面晶莹剔透如一面嵌在群山间的巨大铜镜,阳光斜斜照在上面,反射出的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连远处的山峦都在冰面上投下了清晰的倒影。
孩子们课间总爱偷偷溜到学堂后墙的豁口处张望,小手扒着墙缝,脑袋凑成一团。冰面下偶尔有小鱼摆动尾鳍,留下淡淡的水痕,引得最贪吃的小胖直咽口水,伸手在嘴边比画着“油炸小鱼”的手势。
但没人敢贸然踩上去——去年就有邻村孩子踩薄冰落水的事传开,家长们反复叮嘱“冰面危险”,孩子们只能用脚尖轻轻踢着墙根的积雪,眼里的渴望像要溢出来,连呼出的白气都带着急切的节奏。
陈默连续四天都发现这幕场景了。第三天课间,他悄悄绕到后墙,听见二柱小声说:“我爹说冰结三尺才安全,这塘冰够不够啊?”小石头攥着拳头反驳:“陈老师说过‘实践出真知’,咱们得试试才知道!”话音刚落,就被小胖拽住:“可我娘说掉下去会冻成冰棍!”几个孩子立刻陷入纠结,扒着墙缝的手都收了收。
陈默心里泛起暖意,既感动于孩子们对知识的记挂,又担心他们冒失行事。当天下午放学,他叫住四个高年级男生——力气最大的小胖、手脚麻利的二柱,还有两个细心的男孩狗剩和栓柱,让他们带上家里的锄头和结实的草绳,跟着自己去山塘探查。路过厨房时,他特意跟做饭的王婶要了两个粗瓷碗,装了半碗清水揣在怀里。 走到塘边,陈默没急着让孩子试水,先蹲下身,用锄头木柄轻轻敲击冰面,侧耳听着声音。
“冰面结实的话,敲起来是清脆的‘当当’声,像庙里的铜铃;要是发闷的‘咚咚’声,就说明冻得不够厚,里面有空心。”他一边示范一边讲解,这是他小时候在东北老家跟着爷爷学的本事。见孩子们听得认真,他掏出瓷碗,倒了半碗水在冰面上:“你们看,要是冰面不结实,水会渗进去;结实的话,水会很快冻成冰碴。” 等了约莫一刻钟,碗里的水真的冻成了薄冰,敲起来同样清脆。
陈默这才让小胖上前试水。小胖攥着拳头,脸憋得通红,先把一只脚轻轻踩在冰面上,像踩在鸡蛋上似的踮了踮,见没什么动静,才慢慢挪上另一只脚,小心翼翼地站直。冰面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像老槐树在风中晃枝桠,却没有丝毫开裂的迹象。
陈默还是不放心,让小胖在冰上慢慢走了十米,又让二柱他们依次上去,每人都提着锄头在冰面轻砸,确认冰面始终平稳,才彻底放下心。 接下来搭防护栏时,陈默特意教孩子们技巧:“坑要凿成倒梯形,这样草绳嵌进去才不会滑。”他用锄头在冰场边缘每隔一米凿个小坑,坑壁凿得粗糙不平,又把三捆粗草绳解开,分给四个男孩。狗剩和栓柱负责系老槐树,小胖和二柱拉绳固定,陈默则用冻土块把绳头压实。夕阳西下时,一圈半人高的防护栏终于搭好,草绳上结了层薄霜,在余晖里泛着银光。
等孩子们蹦蹦跳跳回学堂时,陈默又折回塘边,在冰场中央凿了个小窟窿,看了看冰层厚度——足足有两尺多,比他预想的还结实。第二天早读课结束,他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说:“今天咱们不上常规体育课,改上冰上体育课!”话音刚落,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孩子们拍着桌子跳起来,连屋顶的积雪都被震得簌簌往下掉,差点掀翻房梁。小胖激动地把语文课本抛起来,又赶紧伸手接住,慌慌张张地塞进抽屉,惹得全班哄堂大笑,连窗外的麻雀都惊得飞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学堂的木门就被拍得“砰砰”响。陈默开门一看,十几个孩子已经候在门口,每个人都裹得像圆滚滚的——红红绿绿的棉袄里衬着旧棉絮,耳罩是用碎布拼的,有的绣着小花,有的缝着小熊,棉手套里还塞着暖手的红薯干。
小石头甚至穿了双奶奶做的虎头棉鞋,鞋底钉着防滑的布钉,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响。 在陈默的带领下,孩子们排着歪歪扭扭却格外整齐的队伍往山塘走。二柱举着学堂的小红旗走在最前面,红旗上“黑风岭学堂”五个字被雪映得格外鲜艳。
路上遇到挑水的李大叔,他笑着喊:“陈老师带娃滑冰啊?小心点!”
陈默挥挥手:“放心,防护栏都搭好了!” 到了塘边,陈默先让孩子们站在塘埂上做热身运动,“扩胸运动预备——一二三四!”孩子们伸着胳膊蹦蹦跳跳,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小雾。他自己则走到冰场中央,弯腰敲了敲冰面,清脆的“当当”声让孩子们都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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