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大剧院的穹顶在暮色中泛着珍珠白,林默站在后台化妆镜前,西装领口的领结被他扯松了半寸。
怀表在西装内袋里贴着心口,像块烧红的炭,每跳一下都烙得他发烫。
林老师,该上台了。李红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细汗的手虚扶在门框上,发梢还沾着刚才调试灯光时蹭的金粉。
她今天特意穿了件枣红色针织衫,领口别着枚志愿军徽章——是昨天老李亲手给的,说给我闺女戴。
林默按住怀表站起身,镜子里的人眼尾还留着上午在烈士陵园时被风吹红的痕迹。
门开的瞬间,观众席的喧嚣涌进来,夹杂着细碎的是他!那个修复师的私语。
苏晚正站在舞台侧边,摄像机挂在肩头,却没开镜头,只是望着台下笑。
她今天穿了条藏蓝长裙,裙角绣着松枝——和纪录片里冰雕连战士衣摆冻硬的枝桠一个形状。
紧张?苏晚递来瓶温水,指尖碰到他手背时凉丝丝的,我昨天凌晨三点还在剪李大海冲锋的慢镜头,导出时硬盘都烫得能煎蛋。
林默喝了口水,喉结滚动:我在想老李。他想起三天前山脚下的村庄,老李捧着父亲的心愿碎片贴在胸口,说大海要是知道现在有这么多人看他冲锋,该有多高兴。
灯光暗下的提示音响起。
苏晚冲他眨眨眼,退到摄像机后。
林默走到舞台中央,穹顶的追光落下来,照得他眼眶发酸——台下坐满了人,穿校服的学生、互相搀扶的老人、抱着孩子的年轻夫妻,连最后一排的加座都挤得满满当当。
大幕拉开。
片头的雪花最先落进观众席。
林默认得这画面——是他用投影仪记录的长津湖战场,雪粒子打在战士们开裂的手背上,冻成细小的冰珠。
镜头切到李大海,十七岁的脸裹在磨破的围巾里,哈出的白气在镜头前散成雾:等打完仗,我要带娘去天安门看升旗。
影院里响起抽噎声。
当李大海抱着炸药包跃出战壕的画面亮起时,林默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配乐。
画面里的雪突然有了温度,他想起怀表第一次发烫的夜晚,那个浑身结冰的年轻战士就站在他面前,睫毛上的冰碴子闪着冷光:同志,能帮我给娘写封信吗?
冲啊——!
银幕上的李大海吼出最后一声,爆炸的火光映得整个影厅发亮。
不知是谁先站了起来,接着是第二排、第五排,最后整座剧院的观众都站着,掌声像潮水般涌来。
有个穿红棉袄的老太太抹着眼泪喊:好样的!;戴红领巾的小男孩把脸贴在妈妈腿上,抽抽搭搭地说:妈妈,我长大也要当英雄;坐在第一排的老兵颤巍巍举起右手,对着银幕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林默的视线模糊了。
他摸向胸口的怀表,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它在震动——不是之前的发烫,而是像有生命般轻轻颤抖,仿佛在回应这如潮的掌声。
各位,杨建国的声音从侧幕传来。
投资人今天没穿西装,套着件洗得发白的军绿色毛衣,我刚才算了笔账。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如果《最后一次冲锋》能让十万年轻人记住冰雕连,一百万家庭走进烈士陵园,这笔投资的回报率,比我所有项目加起来都高。
观众席响起笑声。
杨建国转身看向林默:所以我决定,追加三千万,拍系列纪录片。
另外,我和几位老兵家属商量过,要设立志愿军精神传承基金——专门给那些连名字都没留下的烈士,修碑,写传,让他们的故事永远有人讲。
苏晚的摄像机镜头晃了晃,林默看见取景框里她的手在抖。
李红梅突然从后台跑出来,塞给杨建国一沓泛黄的信纸:这是我整理的无名烈士遗物清单,有位战士的笔记本里夹着半朵干了的野菊花......她的声音哽住,基金要是能用这些细节,他们会更高兴的。
散场时已近九点。
林默站在剧院门口,看着观众们抱着花束陆续离开。
有对年轻夫妻抱着熟睡的孩子,妈妈轻声说:明天咱们去龙华烈士陵园,给爷爷献束花。;几个大学生举着手机拍海报,其中一个男生说:我要把这段冲锋剪进毕业作品里;刚才那个戴红领巾的小男孩又跑回来,往林默手里塞了颗水果糖:叔叔,这是我最甜的糖,给英雄吃。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苏晚举着屏幕凑过来:热搜第一了,最后一次冲锋她划着评论,声音越来越轻,有家长说带孩子看哭了三次,有老师说要把纪录片当开学第一课......她突然顿住,还有这个——朝鲜来的信。
林默接过手机。
屏幕上是张照片,泛黄的信纸上写着:林先生,我是志愿军战士朴永浩的孙女。
爷爷临终前说,他在朝鲜战场上见过最亮的光,是中国战士举着红旗冲锋的样子......
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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