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踩在冻土上的沉闷声响,像鼓点般敲在他的胸腔里,每一步都震得脚底生疼。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风雪吞没一切的寂静。
“咔。”苏晚放下机器,用力吸了吸鼻子,眼眶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湿漉漉的,“这条过了。”
林默回过神,那种幻觉消退了,但怀表留下的余温还在,像是一块烧红的炭火,贴在心口缓慢冷却,留下灼痕般的记忆。
回到上海后,博物馆的档案室成了新的战场。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纸张发酵出的霉味和速溶咖啡的香气,两种气息交织,形成一种奇异的时空错位感——一边是腐朽的时间,一边是清醒的当下。
赵晓菲像只土拨鼠一样,埋在一堆半人高的旧报纸和名册里,脸上还蹭了一道灰印子,额发黏在汗湿的额角。
她翻动一页泛黄的阵亡名录时,纸张发出干裂的脆响,如同枯骨轻叩。
“林哥,韩雪姐,你们看这个!”
赵晓菲突然从一堆发脆的文件里抽出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合影,像素模糊,边缘已经发黑卷曲,像是被火燎过又抢救回来。
照片上是三个年轻战士,蹲在雪地上啃土豆。
其中一个笑得只见牙不见眼,嘴角咧到耳根,脸颊冻得通红,手中土豆冒着微弱热气,几乎要融化飘落的雪花。
“我查了那个部队番号的阵亡名单,对照了张老回忆的时间线,”赵晓菲指着照片最左边的小战士,指尖有些抖,指甲边缘因长时间翻阅已泛白,“我又找技术科做了面部锐化修复,你们看他领口露出来的这一角……”
那是半截露出来的红线头,和展厅里那件棉衣内衬上的线头材质完全一致——粗粝、褪色、打了结,像是母亲匆忙缝补时的手艺。
“照片背面有字。”韩雪眼尖,一把接过去,翻过来看。
铅笔字迹已经淡得几乎看不清,但在强光灯的侧照下,依稀能辨认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李长顺。”林默念着这个名字。
就在这个名字出口的瞬间,怀表那种温热的能量突然发生质变。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温热,那是长津湖的冰雪,也是李长顺最后的体温——冰冷、僵硬、深入骨髓。
紧接着,这股寒意又温柔地散开,化作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像是有人轻轻叹了口气,终于等到了回音。
金手指在回应。
它不再只是机械地投影画面,它在告诉林默:找对人了。
“临朐……”林默迅速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地名,“沂蒙山革命老区。”
“我马上联系当地民政部门和档案馆。”韩雪掏出手机,那种雷厉风行的劲头又回来了,“只要有名字和籍贯,就算是把地皮翻过来,我也能找到线索。”
“我们要去一趟山东。”林默说,声音不大,却像钉子落进木板。
“我去开车。”苏晚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来,羽绒服摩擦发出窸窣声,“顺便顺路去了趟超市——买了些吃的,总觉得今晚会出发。”她说着,从包里拎出几袋压缩饼干和矿泉水,动作自然得像早已预演过千百遍。
“我来安排后勤联络。”韩雪一边拨号一边点头,“路上需要什么,随时补给。”
当晚,博物馆闭馆后。
展厅里只剩下了应急灯的微光,幽蓝的光线洒在玻璃展柜上,映出淡淡的反光,像月光落在冰湖表面。
那件破棉衣静静地躺在展柜里,补丁层层叠叠,针脚歪斜却坚韧,像是承载了太多未能说出的话。
林默背着行囊站在展柜前。
包里装着简单的换洗衣物,还有那张刚刚打印出来的、经过修复的李长顺的照片——少年的笑容被重新点亮,尽管像素仍有噪点,但那双眼睛里的光,是真的回来了。
他伸出手,隔着冰冷的玻璃,虚虚地在那件棉衣的肩膀位置拍了拍。
指尖传来坚硬而光滑的触感,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静电,轻轻刺了一下。
“李长顺,”林默轻声说道,声音在空旷的展厅里回荡,激起微弱的混响,“张班长记着你,我们也记着你。”
怀表在胸口轻轻震动,像是一声低沉的回应,又像是一次跨越时空的握手。
“这次,我们带你回家。”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向出口。
门口,一辆越野车已经发动,引擎低吼,排气管喷出团团白雾,在冬夜里缓缓升腾。
苏晚坐在驾驶座上,正低头调试着导航,副驾驶上放着几大袋刚买的干粮和水。
“查到了,”韩雪坐在后排,膝盖上摊开着一张地图,手里的笔在山东版图上的某处重重画了个圈,“临朐县有个叫柳山镇的地方,村委那边说,村里确实有个烈士家属叫这个姓,但具体情况还得去现场核实。”
“导航已设置。”苏晚抬起头,冲林默挑了挑眉,“单程八百公里,连夜走?”
林默拉开车门,带进一股夜晚的凉气,车内温度骤降,空调出风口微微嗡鸣。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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