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稠的黑暗中,意识慢慢飘浮,她听到了风声。
最先恢复的是嗅觉。
腐臭,血腥,泥泞的土壤味。
曾经这些令人作呕的气息,如今并不让她感到厌恶,反而如同呼吸空气般自然。
“我在哪?”
灵魂深处的低语,回荡在幽深的识海中。
一道光亮撕开囚笼。
缓缓睁开眼——
灰白的天空仿佛压得很低,秋风像一把钝刀,割不开厚重的云,阳光黯淡像隔着一层尸蜡。
她立于尸群的中央。
腐烂的躯壳低垂着脑袋从身旁擦过,只剩半个颅骨的丧尸撞上了她的肩膀,它停顿了。
干瘪的眼球转动,蛆从空洞的眼框簌簌掉落,鼻翼抽动在空气中嗅着,半晌后又淡漠的继续挪动。
它与她擦肩而过,仿佛这站着的也是一具行尸走肉。
身后传来低吟,转头下意识伸手推搡,那些行尸却像潮水般退开。
“为什么....”
声音沙哑得像是被刀片剐过,她茫然的看着四周蹒跚的身影。
视线中伸出的手有些苍白,缓缓翻转自己的掌心,青黑色的血管沿着腕口向袖口内延伸。
她突然觉得后脊一阵剧烈的刺痛,一下攥紧拳头。
“啊....”
一根锋利的骨刺从肩胛顶出轮廓。
它如同活物般蠕动,慢慢回缩时发出湿漉漉的“咕湫”声。
皮肤表面看不到伤口,只留下暗紫色的淤痕。
像被烫上的烙印。
她有所察觉的向那摸去,却什么也没触碰到。
榔头不知何时早已不在手上,她努力回忆却只记得一些片段。
残暴,嗜血,嘶吼。
关于此刻的情形一片混沌,只有残缺的画面,像是宿醉醒来的酒鬼。
少女试探性的朝着面前的丧尸伸出手,将食指放在它溃烂的牙床前。
毫无反应。
它浑浊的眼球像是在凝望空气,面部千疮百孔的皮肉没有一丝抽搐。
为什么都不咬我.....
她一把拽住那个干枯的躯体,直接将脸贴了上去,四目相对。
不信邪的等了一会,空气中除了本能的低吟,没有传出任何嘶吼。
手轻轻松开,感染者转身继续朝前漫无目的的游走。
宁芊站在原地,望向周身同样视若无睹的尸潮。
它们,看不到我?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着急的踮着脚朝这片黑色河流的尽头看去。
百米开外,黑色金属静静趴在公路的边缘。
车身几乎被猩红覆盖,像一只浴血后蒙尘的野兽,玻璃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圈。
“我得回去...
尸群太密,她伸手拽开面前的骸骨,挤入密密麻麻的尸海中。
腐烂的手臂,泛黄的犬齿,流脓的眼眶。
打开片刻的缺口又被填上。
她仿佛在无穷无尽的地狱间行走,恶鬼遍地,永无出路。
此刻就如那个麦田中深陷囹圄的梦,拨开的残骸转眼又被另一具覆盖。
目光在湍急的尸潮中游离,神色愈发焦急。
“——滚开!”
她的喉间炸开一道嘶吼,那声音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更像是某种困兽的咆哮。
微微躬身,双膝弯曲陡然发力。
那些溃烂的身躯被撞的东倒西歪,犹如一阵飓风刮过,撕开无形的裂缝。
尸群的内脏淅淅沥沥洒了一地,骨裂声不绝于耳。
宁芊仅靠身体,硬生生从这牢笼中突破。
没有任何丧尸还击,它们摇晃着,任由她如同幽灵般穿梭于这片诡异的血海。
房车的轮廓在视野里放大。
“桦晓青!”
她撞上的瞬间,指节叩响铁皮的声响惊起一片乌鸦。
没有回应。
只有风卷着尘沙,擦过她的脸颊。
她顾不上多想,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前,用力拍打。
人呢....
她焦急的趴到车窗上向内张望,用手抹开那一片碎肉。
驾驶室内一片寂静——
单薄的女生畏缩在方向盘下,手里紧攥着一把消防斧,面无血色的看着窗口。
她的手和嘴唇都在颤抖。
目光相遇时,突然发出一种介于尖叫与哭嚎之间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
桦晓青的眼中只有一种彻骨的恐惧。
尖叫声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方圆百里的感染者同时转头。
无数饥饿的目光随着骨节的咔咔声投向房车。
消防斧咣当磕在金属踏板,她的指节抠进头皮,猩红的血顺着发梢流向下巴。
蜷缩的身影剧烈挣扎,拼命挡住眼前往阴影处缩去。
“别过来.....”
宁芊愣住了。
透过玻璃的倒影,她看见一对狭长的双眼,刺骨的寒意瞬间充斥心头。
指腹颤颤巍巍的摸向嘴角,那道显眼的疤传来粗糙的质感。
忽然大脑一片空白。
被抓了。
我被感染了.....
身后的嘶吼声让她茫然的回过头。
数双枯爪从肩膀擦过,狰狞的獠牙扑来朝着车窗撕咬,指甲在玻璃上刺耳的抓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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