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路很短,区区数十米。
可宁芊的每一步,都在身后滚滚的黑雾中,被拉得无比漫长。
房门中窜出的火舌贪婪的攀上悬梁,将天花上的乳白色石膏烧的噼啪作响。
冰冷的大理石,倒映着炙热扭曲的火光。
书柜的玻璃在高温中熔化,一张全家福照蜷曲变形,在烈焰中像一张无声哀嚎的嘴。
砰——!
烧穿的龙骨从漆黑的洞口坠落,发出一声巨响,砸断父亲看书时常坐的茶几。
斑驳老旧的墙漆在寸寸剥离,有成块的,也有细碎的。
一条条皲裂的纹理,开始沿着转角,像蛇一样爬向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
刺鼻的烟尘带着高温的滚烫,一股脑地钻进了宁芊的鼻腔,呛得她涕泪横流,无法呼吸。
一切都在烈焰中寸寸焚为灰烬。
体内半尸的本能尖锐地嘶鸣着,催促她逃离这片致命的火海。
少女的肩膀剧烈颤抖,迈出的每一步都踏的极为沉重,她弯着腰,就像在和这个世界拔河。
她死死咬着唇,屏住呼吸往玄关走去。
水滴砸在地板的片刻,很快便蒸发成了一个浅印。
印记深浅不一,淅淅沥沥,仿佛在室内下了一场小雨。
可惜,泪水浇灭不了大火...也没法平复家破人亡,心里的那把业火。
热浪带着火星从她的肩膀后蹿过,滚烫的温度让发梢卷曲发黑。
宁芊站在门框前,回头最后、最后望了一眼——
这个曾经带给自己温馨童年的家。
连同回忆,一并葬身火海。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两道人影,就站在火海的深处静静地目送自己。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凑近了些,再眨眼,才发现是被烧成木炭的残骸。
砰。
锁芯损坏的防盗门被拽回,轻轻靠在扭曲的门框上。
宁芊忽地松开了手,金属把手上的温度已经有些发烫。
她沉默地站在门前,听着里面不断传来的重物砸落巨响,闻着刺鼻的硝烟混着尸骸被碳化的怪味。
“我走了。”
说完,女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脚步声没有一丝的犹豫,在空洞的楼道间迅速回荡着远去。
只留下瓷砖老旧的花纹上,尘埃中的一对靴印。
踏——踏——
楼下,狭小的单元门洞内钻出了一道人影。
被熏的灰头土脸的女人晃了晃脑袋,轻轻抖落满头的灰尘。
她低头捏起衣角,看着上面被烫出的一个大洞,无奈的用指尖抹了下探出的线头。
“得快点动身了。”
抬头看了眼天色,她沿着街道一瘸一拐的扶着墙行进。
捂着的腹部仍旧在传来阵阵刺痛,背脊处断裂的地方隐约长出一个巨大的肿块,应该是发炎感染了。
身体受的伤太重了,速度被严重拖慢,必须得想个办法补充下。
在这个市区想要碰见活人,那基本上就是天方夜谭。
人类在如今的周市都快成珍稀动物了,就更别提这个被感染者完全占领的市区了。
如果说郊区和温北的感染密度大概是百分之七十,那市区就是完全的百分百分布。
想要在这找到“便携式”的血包不太现实。
宁芊眯起眼睛,边走边观察着四周的街道。
小卖部残破的招牌下是一具具横死的骸骨,几根森然的指骨最后定格在扭曲的卷帘上。
装着烟盒的玻璃展示柜早已被撞碎,只留下一片粘稠的血泊,几包红色的软中华静静浮在液面上。
内部白色货架上空空荡荡,几张被撕裂的皮肤组织,像粗糙的布料般衔挂在缝隙之间飘动。
她失望的收回目光,步履蹒跚的走过店铺门前,伸手拽过路旁的枯树枝干,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她摸索着粗粝的枝干,掰下一根较为壮实的枯木。
咔——
宁芊用脚用力踩断弯曲的部分,只留下笔直的截面。
她支着这根简易的拐杖,耸着肩膀一高一低的继续行走。
“唉....”
照这样老奶奶过马路的速度,等自己走到乡道都得明年了。
她不觉得同伴能在那个路口撑过几个月。
怎么办呢?
她茫然地望向四周。
到处都是茫然行走的尸骸,滴滴答答的从腐烂的嘴角挂下透明的口涎,那些空洞的眼眶内只剩下对进食的微弱反应。
街道两侧密布着黑洞洞的窗口,那些昏暗的阴影后,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悄悄窥伺自己。
这会儿要是来个特殊感染者,自己恐怕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这么想着的同时——
“嘶吼....”
身侧,一具腐烂的干尸,满是疮痍的喉咙深处溢出破碎的低吟。
它耷拉着脑袋,贴着女人的肩膀擦过,几乎是和她同样的姿势。
那看起来快要散架的肢体一瘸一拐,带着碎肉的腿骨刺破了膝盖上残缺的布料,暴露在冰冷、腥臭的空气中,所过之处,脚踝流下一地淌着黄绿的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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