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的方略如同一道清晰的指令,让整个豫章体系高速运转起来。然而,再完美的蓝图,也需要绝对忠诚且得力的骨干去执行,尤其是在整军这件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上。刘澈深知,他必须牢牢掌握这支正在迅速膨胀的军队,而依靠的,除了张虔裕这样的大将,更离不开那些从魏博时就追随他、历经生死、早已成为军中中坚的元从老兄弟,以及有潜力、需磨砺的年轻将领。
这一日,刘澈在谢允的建议下,带着几名亲卫,来到了位于豫章城西的新兵大营。这里较之主营更为喧闹,数千新募的士卒正在各级军官的呵斥下,进行着最基础的队列和格斗训练。尘土飞扬中,喝骂声、兵器碰撞声、吃痛的闷哼声不绝于耳。
刘澈没有惊动太多人,径直走向一处正在练习枪阵的方队。只见一名身材精悍、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军官,正操着浓重的魏博口音,厉声训斥着几个动作迟缓的新兵。他并非普通队正,而是早已因功累迁至都尉,仍时常亲自下场操练新兵的刘金!
“蠢货!枪要稳!腰要直!在战场上,慢一瞬,死的就是你!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他一边骂,一边亲自示范,动作简洁凶狠,带着浓厚的战场烙印。作为最早跟随刘澈从魏博杀出来的老兄弟,刘金如今统领一营兵马,专司新兵操演与纪律整肃,在军中威望甚高,连张虔裕也敬他几分。
刘金眼角的余光瞥见刘澈,立刻收声,小跑过来,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将军!您怎么来了?” 他身后那些新兵也慌忙停下动作,敬畏地看着这位传说中的守城主帅以及他们这位以严厉着称的刘都尉。
刘澈拍了拍刘金结实的肩膀,看着他被汗水浸透的军服和晒得黝黑的面庞,心中感慨。这些老兄弟,是他最宝贵的财富,也是他掌控军队的根基。“来看看你们练得如何。怎么样,这些新崽子还听话吗?”
刘金咧嘴一笑,露出被烟草熏得微黄的牙齿:“回将军,都是好苗子,就是欠操练!骨头里的懒筋还没抽干净!您放心,给末将些时日,准保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令行禁止,什么叫战场规矩!定不给咱魏博老兄弟丢脸!”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也带着一股子魏博老兵的悍勇与骄傲。
“好!”刘澈点头,“不仅要练技战术,更要让他们明白,为何而战。要把豫章当成自己的家来守,要把身边的袍泽当成亲兄弟。这凝聚军心之事,你等老兄弟,要多费心。”
“明白!将军的话,末将都记着呢!咱们带出来的兵,绝不能是孬种!”刘金郑重应道,他明白刘澈话中的深意。
就在这时,旁边另一处训练场传来一阵骚动。刘澈眉头一皱,与刘金等人快步走了过去。
只见一名身着皮甲、面容与刘澈有几分相似的年轻校尉,正与一名什长激烈地争论着。那年轻校尉正是刘澈的表弟刘源,他并非无能之辈,守城时也曾奋勇杀敌,凭着实打实的军功和一定的指挥能力升至校尉,但终究年轻,性子急了些,经验尚有不足。
“王栓!我并非要你盲目冲锋!我是要你部在弓弩掩护后,抓住敌军阵脚松动的那一瞬,果断前压!战机稍纵即逝,岂能因些许地形坎坷而犹豫?!”刘源指着模拟战场上的标记,语气急切,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那名叫王栓的什长也是个倔脾气的老兵,指着那片标记出的坑洼区域:“刘校尉!末将明白战机重要!可您看,这片区域过于狭窄,我部若加速前冲,必然拥挤,一旦受阻,便是活靶子!当先派小队试探,或从侧翼……”
“侧翼有别的安排!我要的就是你部正面施压,吸引注意!”刘源打断他,两人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
刘澈与刘金对视一眼,没有立刻出声。刘金低声道:“将军,刘校尉求胜心切,想法是好的,但这王栓说的也在理,是稳妥之法。”
刘澈微微点头,走上前去。争论的两人见到刘澈和刘金,立刻停下,行礼道:“将军!刘都尉!”
刘澈没有批评任何一方,而是先看向王栓:“王什长,你能洞察地形利弊,顾及士卒安危,此为老兵之责,很好。”
王栓松了口气:“谢将军!”
刘澈又看向刘源,语气平和却带着审视:“源弟,你欲捕捉战机,想法不错。但为将者,不仅要看到战机,更要权衡风险,评估执行的可能。你部皆为重步,在不利地形强行加速,风险几何?若受挫,不仅达不到目的,反而可能动摇全线。你的命令,是否考虑了最坏的情况?”
刘源张了张嘴,他想说战场上哪有不冒险的,但看到刘澈深邃的目光和旁边刘金沉稳的表情,他将话咽了回去,低头道:“是……是末将考虑不周,过于急躁了。”
刘澈拍了拍他的肩膀:“源弟,你勇猛敢战,这是优点。但为将之道,在于‘智、信、仁、勇、严’。勇猛之外,更需智略与沉稳。要多观察,多思考,多听取下属合理的建议。今日之事,你与王什长皆有道理,但你的命令确实冒进。罚你饷银一月,并非因你错了,而是望你记住,一将之命,关乎众多兄弟生死,务必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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