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刘金的三千精锐借着夜色掩护,如同利刃般刺向洪州城南门的同时,位于洪州西南方向的吉州城内,刺史彭玕同样心绪难宁,夜不能寐。
书房内,烛火摇曳。彭玕年近五旬,面容与其弟彭彦章有几分相似,却更多了几分沉稳与沧桑。他并非不想救自己的亲弟弟,更非对洪州的危局无动于衷。恰恰相反,自收到彭彦章第一封求援信起,他便陷入了巨大的焦虑与权衡之中。
案头上,摆放着彭彦章措辞一封比一封急切的求援信,以及他自己派出的斥候传回的情报。情报显示,豫章军水陆并进,西线攻势猛烈,其主帅刘澈用兵诡谲,更有能人辅佐。而洪州内部,钟匡时与彭彦章的矛盾几乎已摆上台面,军心涣散。
“阿弟……你终究还是太急了……”彭玕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他深知弟弟的野心与能力,但也清楚其性格中急躁专横的一面。此番局面,在彭玕看来,很大程度上是彭彦章逼迫过甚、未能妥善处理与钟匡时关系所致。
一名心腹幕僚低声道:“明公,二将军(指彭彦章)处境确实危急。豫章刘澈,其志非小,若洪州有失,其下一个目标,恐便是我吉州啊!唇亡齿寒,不可不救。”
彭玕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江西舆图前,目光在吉州、洪州、豫章三地之间逡巡。
“救,自然要救。”彭玕沉声道,“然则,如何救?倾我吉州之兵北上?刘澈用兵狡诈,其水师牵制洪州东面,陆师主力看似在西线,焉知他没有伏兵于半道,或另遣奇兵袭我吉州?届时洪州未解,吉州又危,我彭氏基业将毁于一旦!”
他手指点在吉州与洪州之间的道路上:“况且,我军北上,需经过钟氏影响力尚存的区域,粮道漫长,易遭袭扰。即便赶到洪州城下,面对以逸待劳、士气正盛的豫章军,胜负亦在未知之数。”
幕僚迟疑道:“那……明公之意是?”
彭玕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救,但不能全力去救,更不能盲目去救。我要的,是‘牵制’,是‘威慑’,是为彦章分担压力,创造机会,而非将我吉州兵马全部填进去与刘澈硬拼!”
他下定决心,命令道:
“第一,立刻集结五千兵马,由骁将李承嗣统领,打出我的旗号,大张旗鼓,北上至吉州与洪州交界之龙泉镇驻扎。做出随时可能进入洪州地界,夹击豫章军侧翼的姿态!但没有我的亲笔命令,绝不可越过边界,与豫章军主力接战!”
此举,意在虚张声势,迫使刘澈分兵防备南面,缓解洪州正面的压力。
“第二,派出多路精干斥候,严密监视豫章军,尤其是其主帅刘澈所在中军的动向,以及其后勤粮道的虚实。若发现其破绽,或确认其主力确实被牵制在洪州城下,再寻机而动。”
这是稳扎稳打,寻找战机。
“第三,立刻以我的名义,草拟文书,快马送往虔州、抚州等地,陈说刘澈吞并洪州后,下一步必将觊觎诸州,呼吁他们同仇敌忾,至少保持中立,或提供粮草支援,共抗豫章!”
这是外交手段,试图孤立刘澈,营造不利于豫章的外部环境。
“最后,”彭玕语气沉重,“派人秘密潜入洪州,务必找到彦章,告诉他:坚守!固守待援!我已发兵策应,但洪州之困,最终仍需靠他们自己顶住!尤其要稳住马骞等将领,万不可内部生乱!”
幕僚领命而去。彭玕独自留在书房,望着洪州的方向,眉头紧锁。他能做的,目前只有这些了。派出偏师威慑,搜集情报,联络外援。这已经是他在不危及吉州根本的前提下,所能给予弟弟最大的支持。他期望彭彦章能凭借洪州坚城和剩余的兵力,支撑到局势出现转机,或者……至少能撑到让他找到豫章军的致命弱点。
然而,彭玕并不知道,他这番“稳健”的应对,虽然给刘澈带来了一定的压力,却终究慢了一步。他派出的威慑兵力尚在集结,他寻找的战机还未出现,他寄予厚望的洪州坚城,却已然因为内部的裂痕和来自南面的致命一击,走到了崩溃的边缘。战争的节奏,牢牢掌握在主动出击、谋划深远的豫章一方手中。
几乎在彭玕做出反应的同时,豫章中军大营内,刘澈与谢允也接到了来自南方斥候的急报。
“将军,先生!吉州彭玕已命其部将李承嗣集结五千兵马,前出至龙泉镇,疑似有北上干预之意!”斥候统领禀报道。
张虔裕闻言,浓眉一挑:“彭玕这老小子,终于坐不住了!五千人?他是想来捡便宜吗?”
刘澈看向谢允,神色平静:“先生,果然不出你所料,彭玕不会坐视洪州沦陷。”
谢允微微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彭玕沉稳,非其弟可比。他此举,乃阳谋。既向洪州表明支援姿态,安定其心;亦向我军示威,迫我分兵;更可观望风色,伺机而动。若我军在洪州城下受挫,他这五千人便会立刻变成真正的狼群,扑上来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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