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将军府内,烛火通明。刘澈与谢允对坐,案几上摊开的并非舆图兵书,而是厚厚几摞来自豫章、洪州等地的官吏名册、钱粮簿册以及风闻奏事。
“先生,安民告示已发,赋税已减,流民返乡亦初见成效。然则,政令能否通达乡里,钱粮能否颗粒归仓,军需能否及时供应,归根结底,在于吏。”刘澈手指轻轻敲击着名册,目光锐利,“钟氏旧吏,冗员充斥,贪墨成风,推诿塞责者众。若不加以整顿,纵有良策,亦如臂使指不灵,终将事倍功半。”
谢允颔首,取出一卷早已拟好的文稿:“将军所言,正是要害。乱世用重典,治乱需清源。允近日参详古今吏治,草拟《考成条例》若干,请将军过目。”
刘澈接过,仔细翻阅。这《考成条例》并非简单考核,而是一套环环相扣、近乎严苛的吏治整顿体系。
其核心在于“三簿一限”:
公文底簿:各衙门收发公文,皆需登记编号、事由、处理时限、承办官吏,以备查核。
功过簿:记录官吏每月所完成主要事务、效率、成效,以及失误、拖延、贪渎等过错。
钱粮收支簿:详列经手钱粮数额、来源、去向、结余,要求账目清晰,不得含糊。
办事限期:根据事务缓急,明确规定处理完结期限,寻常事务不得超过五日,紧急军务、灾情不得超过一日。
条例规定,由新设的“考功司”(暂由李嵩兼领)负责,每月对照“三簿”,稽查各衙门及官吏“办事限期”完成情况。完成者,记录在功;逾期未完成者,初犯记过、罚俸,再犯降职,三犯革职查办。若有贪墨、渎职致使重大损失者,立斩不赦,家产充公!
此外,条例还鼓励告发,查实者有赏;亦规定上官需对下属过错负连带责任,形成层层监督。
刘澈看完,沉吟片刻:“先生此策,可谓缜密。然则,推行之下,必触动无数人利益,恐阻力巨大,怨声载道。”
谢允平静道:“刮骨疗毒,岂能不痛?然不除此痼疾,将军基业终将腐朽于内。非常之时,需用非常之法。唯有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方能震慑宵小,澄清吏治,使政令畅通,百姓得惠。初期或有阵痛,长远来看,利远大于弊。”
刘澈眼中闪过决断,猛地一拍案几:“好!便依先生之策!明日便召集洪州、豫章两地主要官吏,颁布《考成条例》!我亲自坐镇,倒要看看,谁敢阳奉阴违!”
次日,洪州原节度使府大堂(现将军府政事堂)内,济济一堂。文官以李嵩为首,武官则以张虔裕、刘金、马骞等为代表,各级官吏数百人,鸦雀无声,气氛凝重。所有人都预感到,这位新主上任的第二把火,恐怕要烧到自己头上了。
刘澈端坐主位,谢允坐于其侧。没有过多寒暄,刘澈直接让李嵩宣读了《考成条例》。
条文一出,堂下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和细微的骚动。这条例太过严苛!办事限期紧,考核标准细,连带责任重,尤其是对贪墨渎职的惩处,简直是悬在每个人头顶的利剑!
一名原洪州钟匡时麾下的老功曹,仗着资历,出列颤声道:“将军……此条例是否过于……过于急切?官吏办事,总需时日斟酌,上下协调。如此限期,恐……恐难以周全啊。且连带之责,是否……”
“难以周全?”刘澈打断他,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是难以周全,还是不愿尽责?昔日钟公在时,尔等办事,也是这般‘斟酌协调’,以致政令不出洪州城,府库亏空,民怨沸腾吗?!”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威严,那老功曹吓得一哆嗦,连忙低头退回班列,不敢再言。
刘澈站起身,走到堂前,声音沉浑:“我知道,尔等之中,有人会觉得此法太严,有人会心怀怨怼,甚至有人会想着阳奉阴违,糊弄过去!”他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面孔,仿佛能看透人心,“但我告诉你们,此例既出,绝无更改!我刘澈,要的不是只会阿谀奉承、敷衍塞责的庸吏,要的是能办实事、肯效死力的干才!”
他语气一转,带着一种极具煽动力的诚恳:“同样,我也绝不会亏待真心办事之人!从即日起,所有官吏俸禄,提高两成!考功优异者,另有重赏,升迁优先!只要你们恪尽职守,清廉自守,我刘澈在此保证,必让你们前程似锦,光耀门楣!”
严刑峻法配合升官发财的许诺,再加上刘澈那仿佛能点燃人内心忠诚火焰的个人魅力,让不少中下层官吏,尤其是那些原本郁郁不得志或有真才实学者,眼中开始冒出热切的光芒。
“马骞将军!”刘澈忽然点名。
马骞心中一凛,出列抱拳:“末将在!”
“你部归附以来,军纪严明,协助安定地方,有功于洪州。按《考成条例》,你部本月考评,列为上等!所有都尉以上军官,赏银五十两,绢十匹!士卒额外发放半月饷银,以为犒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