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刚过。城南那扇沉重的包铁城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中,被从内推开了一道缝隙。缝隙中透出的,是几张被火光映照得扭曲而紧张的脸。
“动手!”
一声压抑的低吼,如同信号。早已在城外黑暗中潜伏多时的洪州军将士,如同一群嗅到血腥味的狼,无声地扑向那道象征着生路与功勋的门缝。
谭全播一马当先。他没有穿戴那身显眼的崭新铁甲,而是套了一件普通的皮甲,手中紧握着那柄跟随他多年的饮血战刀。他的身后,是三千由他亲自挑选、同样身经百战的虔州旧部。这些士卒的眼中,燃烧着洗刷耻辱、重获荣耀的渴望。
城门处的战斗,短暂而血腥。那几个开门的建昌守将,显然已与部分部下达成了默契,他们反戈一击,将猝不及不及防的危仔倡亲信砍倒在地。谭全播的军队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便如潮水般涌入了城中。
“一组,控制城楼!二组,沿主街向刺史府突进!三组,随我来!”谭全播的命令简短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带领一支最精锐的亲兵,朝着危仔倡所在的府邸,杀了过去。
他知道,擒贼必须擒王。只有拿下危仔倡,这场战斗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价结束。这也是他递给那位新主公——刘澈,最直接、也最有分量的投名状。
建昌军使府邸内,早已乱成一团。
当南门被打开的消息传来时,危仔倡正在后院与几名心腹饮酒作乐,强作镇定。他猛地掷碎酒杯,脸上那份伪装出来的从容瞬间消失,被极度的惊恐与暴怒所取代。
“叛徒!一群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他拔出佩剑,赤红着双眼咆哮,“传令!府中所有卫队,随我上街平叛!将那些叛徒,统统给我剁成肉泥!”
然而,他得到的,却是亲信们迟疑的眼神和支支吾吾的回应。
“将军……谭全播的大军已经进城了……弟兄们……弟兄们都不敢出去……”
“不敢?”危仔倡状若疯虎,一剑便将那名亲信捅了个对穿,“贪生怕死的东西!谁再敢言退,如此獠!”
他提着滴血的长剑,冲出府门,试图将那些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卫兵重新组织起来。然而,迎接他的,是街道尽头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高举着火把的洪州军士卒,以及为首那员如山岳般威严的大将——谭全播。
“危仔倡!”谭全播立马于街心,手中战刀斜指,声若洪钟,“你杀我主公使者,倒行逆施,已是天理不容!今日,我奉节帅之命,取你首级,以正军法!念在你我曾同殿为臣,你若自缚请降,我可保你全尸!”
“谭全播!你这卖主求荣的无耻老贼!”危仔倡又惊又怒,色厉内荏地嘶吼,“你背叛卢家,如今又甘为刘澈鹰犬,有何面目在此饶舌!儿郎们,给我杀了他!赏千金,官升三级!”
然而,他身后的卫兵们,看着对面那黑压压的、杀气腾腾的敌军,又看了看自家将军那癫狂的模样,早已是双腿发软,竟无一人敢上前。
谭全播眼中闪过一丝怜悯,随即被冰冷的决绝所取代。他不再废话,双腿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冲危仔倡而去。
“杀!”
他身后的虔州旧部,发出一声震天的呐喊,紧随其后,冲了上去。
危仔倡的卫队,几乎是一触即溃。他们本就是一群亡命徒,顺风仗时尚可逞凶,一旦遇上真正的精锐,又见主将大势已去,瞬间便作鸟兽散。
危仔倡本人倒还有几分悍勇,他挥舞着长剑,试图与谭全播搏杀。然而,一个是养尊处优的残部首领,一个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只一个照面,谭全播的战刀便以雷霆万钧之势,磕飞了危仔倡的长剑,随即刀背一转,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胛之上。
“咔嚓”一声脆响,危仔倡惨叫一声,滚鞍落马。未等他挣扎起身,数名如狼似虎的士卒已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按在地上,用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
“拿下!”谭全播勒住战马,看着被俘的危仔倡,眼神冰冷。他翻身下马,走到危仔倡面前,拔出匕首。
“谭全播……你……你要干什么?”危仔倡惊恐地挣扎着。
谭全播没有回答。他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割下了危仔倡的首级。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手。他面无表情地将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拎起,高高举过头顶。
“危仔倡已死!降者不杀!”
他的吼声,在火光冲天的建昌城夜空中,久久回荡。
次日清晨。
建昌城内的厮杀早已平息。谭全播治军极严,入城之后,立刻约束部下,除了追剿危仔倡的死忠余党,对城中百姓秋毫无犯。他还亲自打开危仔倡的府库,将其中一部分粮草分发给城中饥民,以安人心。
城中的一名小校,名叫陈七,正是昨夜开门的内应之一。他一夜未睡,心中七上八下,既有立功的兴奋,又怕谭全播事后算账。此刻,他正与几个同样参与了献城的同伴,忐忑不安地等候在军使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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