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钟山船坞的废墟之上,新的草木已经顽强地钻出焦土,仿佛在昭示着这片土地惊人的生命力。而一场更为深刻、也更为坚韧的新生,正在整个江西的肌理中,悄然发生。
刺杀案与船坞被毁的怒火,并未如徐温所预料的那样,将刘澈的政权拖入混乱与仓促的报复行动中。恰恰相反,在刘澈精准而冷酷的驾驭下,这份国仇家恨,被转化成了一股空前强大的凝聚力与执行力,成为了推动他所有新政高速运转的最强燃料。
节度使府,议事堂。
刘澈端坐于主位,他的面前,不再是军事沙盘,而是一幅巨大的江西全境舆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标记,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地正在进行的工程与政令。
“主公,”李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尽管他眼窝深陷,整个人清瘦了一圈,“截至昨日,鄱阳湖沿岸三座秘密船坞,皆已完成初期建设。乌牛矶船坞,首批五艘‘海鹘’仿制快船,龙骨与主肋已铺设完毕,预计明年开春,便可陆续下水。吴越甘氏船匠提出的分段营造之法,功效卓着,极大提升了营造速度与保密性。”
“另外,”他顿了顿,呈上一份文书,“王妃殿下自吴越联络的第二批匠人,共计一百二十名,其中不乏精通楼船营造的墨师,已于三日前,由‘通济司’的船队,分批秘密接至各处船坞。这是他们带来的……淮南水师主力战船‘艨蟕’的仿制图纸!”
此言一出,堂内张虔裕、刘金等人,呼吸都为之一滞。艨蟕,那是淮南水师称霸长江的巨兽,船体坚固,设有多层箭楼,是真正的水上堡垒。若江西也能造出此等巨舰,那便意味着,他们将拥有了与淮南水师正面抗衡的底气!
刘澈接过那份厚厚的图纸,缓缓展开。上面绘制着繁复而精确的结构,每一个细节,都凝聚着吴越国最顶尖的造船技艺。他知道,这是钱元华,乃至其父钱镠,对他下的又一重注。
“好。”他将图纸小心卷起,递给李嵩,“告诉甘师傅他们,钱粮、人手,皆无上限。我要在一年之内,看到我江西的艨蟕,驰骋于鄱阳湖之上!”
“遵命!”李嵩重重一揖,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豫章书院,营造学讲堂。
数十名身着统一青布学袍的年轻学子,正围着一个巨大的沙盘,神情专注。沙盘上,模拟的是一段曲折的河道与两岸陡峭的山壁。讲台之上,那名从工兵营请来的“营造令”,正用一根竹竿,指点着沙盘。
“……此处水流湍急,河床多为流沙,若以寻常木桩为基,三日必为流水冲垮。当如何?”
学子们议论纷纷,有的说当用巨石镇之,有的说当择水缓处另辟蹊径。
“陆明,你来说。”营造令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个一直沉默思索的青年身上。
陆明出列,先是对营造令行了一礼,随即指着沙盘,声音清朗:“启禀先生,学生以为,可仿前朝李春之法,于两岸山壁开凿石槽,以巨铁束连接,再将预制之石拱嵌入其中。如此,桥基不触水,任其水流再急,亦不能伤其根本。只是……此法耗费人力、石料、铁料甚巨,非有大决心、大魄力者,不能为之。”
营造令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得好!你等在此求学,学的不仅是‘术’,更是‘势’!为官者,若无高屋建瓴之大局,便只能是庸碌之辈。这预算、这人力,如何权衡,如何调配,便是你们日后要面对的真正考卷!”
讲堂的后方,谢允一袭便服,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的目光,在陆明那张年轻而坚毅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他在这个来自临川的寒门秀才身上,看到了一种与寻常读书人截然不同的特质——一种能将书本上的死知识,与现实中的难题,迅速结合并找到解决方案的敏锐。
“此子,可堪一用。”他在心中暗暗记下。静安司,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才。
淮南,合肥。
这座位于淮南腹地的重镇,因其境内的巨大官仓,而显得戒备森严。数千名淮南军士卒日夜巡逻,任何靠近粮仓百丈之内的陌生人,都会遭到严厉的盘查。
然而,再严密的防守,也防不住无形的渗透。
城西的一家酒肆里,一个名叫“阿三”的伙计,正手脚麻利地抹着桌子。他身材瘦小,其貌不扬,脸上总是带着几分谦卑的笑容,任谁也看不出,他便是静安司派驻此地的第一批探子之一。
黄昏时分,粮仓守卫副将周通,带着几名亲兵,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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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三!老规矩,一坛上好的‘秋露白’,切二斤熟牛肉,送到后院雅间去!”周通粗着嗓门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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