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梁,开平四年,冬。洪州,静安司总部。
密室之内,烛火摇曳,将墙壁上那副巨大的淮南舆图映照得忽明忽暗。图上,一道道代表情报流向的红色丝线,最终都汇集于合肥这一点。
当那只自合肥城内飞出的信鸽,带着那份写有“粮已入山,伏兵已动”的密信,落入谢允手中时,整个静安司最核心的部门,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这份由潜伏在粮仓内的杂役“阿四”,用生命与智慧换来的情报,如同一把钥匙,终于打开了徐温那个弥天大局的最后一道锁。它清晰地证实了刘澈与谢允最坏的、也是最期待的那个猜测:合肥粮仓,是一个陷阱;陈璋叛乱,是一出戏剧;而淮南真正的杀招,是埋伏在合肥以南大别山麓的数万精锐。
“司首,消息已确认无误。”一名探事郎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我另一路潜入大别山的弟兄回报,山中各处要道,确有淮南主力部队调动的痕迹,旌旗隐蔽,灶火不兴,正是伏击之态!”
“好。”谢允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轻松,反而浮现出一种棋手落子前的、极度专注的冷静。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薄如蝉翼的密信,在烛火上引燃,看着它化为一缕青烟,融入黑暗。
“传令,即刻将此情报,以最高等级,送达主公案前。”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告知合肥的‘阿三’和‘阿四’,他们的任务,进入下一阶段。”
“下一阶段?”
谢允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让周通那个蠢货相信,我江西军的主力,已经被诱饵吸引,不日便将大举来袭。他知道的越多,徐温便会陷得越深。”
洪州,节度使府,议事堂。
夜,已经深了。堂内却灯火通明,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刘澈、钱元华、张虔裕、刘金、李嵩……所有洪州政权最核心的文武,尽皆在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中央那巨大的沙盘之上。沙盘上,合肥的地形已被细致地还原,而在其南侧的大别山区域,插满了代表淮南伏兵的黑色小旗。
“好一个徐温!好毒的计策!”刘金看完密报,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忍不住后怕,若是没有静安司的情报,若是主公稍有不慎,他们此刻恐怕已经率领着江西的精锐,一头扎进了这片死亡陷阱之中。
张虔裕也是一脸凝重。他久经沙场,只看沙盘上的兵力部署,便能推演出一旦己方落入圈套,将会是何等惨烈的、全军覆没的下场。
“夫君,”钱元华首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清冷而镇定,“既然已知是陷阱,我等便应暂避其锋。传令谭全播将军撤回,全军固守,静待时变。徐温此计,耗费巨大,他拖不起。”
这无疑是最稳妥的应对之策。不入圈套,徐温的百万石军粮便等于白白扔了,其内部必生怨怼。
然而,刘澈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避?”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那眼神深邃得如同冬夜的星空,“我刘澈的字典里,没有这个字。他徐温既然摆下了这么大一场宴席,我若是不去赴宴,岂非太让他失望了?”
众人皆惊,不解地看向刘澈。
刘澈走到沙盘前,拿起一面代表己方水师的蓝色小旗,却没有插向合肥,而是沿着赣水、顺着长江故道,一路向东,最终,重重地落在了淮南腹地,一个名为“和州”的城池之上。
“徐温以为,我会从陆路或经由巢湖水路,去偷袭他那个作为诱饵的合肥粮仓。”刘澈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决然,“他将主力尽数埋伏于大别山,那么……他真正的腹心之地,此刻必然空虚到了极点!”
“他想钓我这条鱼,却不知,我这条鱼,从一开始盯上的,就不是他那腥臭的诱饵,而是他那颗跳动的心脏!”
“和州?”张虔裕失声惊呼,“主公,这……这太冒险了!和州与我江西隔着数百里长江,我军水师初建,如何能……”
“寻常水师,自然不能。”刘澈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但我们有‘海鹘’!”
他转向李嵩:“李嵩,我命你督造的第一批五艘‘海鹘’快船,可能出战?”
“回主公!”李嵩激动地出列,“幸不辱命!五艘‘海鹘’已于三日前秘密试航,其速之快,远胜寻常舟船!所有船匠皆言,此船足以乘风破浪,日行三百里!”
“好!”刘澈猛地一挥手,整个议事堂内的空气仿佛都随之燃烧起来,“我意已决!”
“传我将令!”
“命张虔裕,为征淮大都督。尽起我江西新军主力一万五千人,并所有大小战船,组成主力舰队,沿江而上,大张旗鼓,做出欲攻蕲、黄二州,与谭全播将军合兵一处,威逼合肥之势!记住,动静越大越好!我要让徐温相信,他的计策,已经成功了!”
“遵命!”张虔裕虽仍有疑虑,但主公的决心与信任,让他再无二话。
“命刘金!”
“末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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