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过原野,卷起地上的枯草和尘土,天色很阴沉。
在这片无人地带,一个身影正在缓缓移动。
徐温,这个曾经的江淮枭雄,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囚衣,头发散乱,脸色灰败。他赤脚踩在冰冷的泥土上,步子很慢,看起来很吃力。他身后没有随从和旗帜,只跟着十几辆囚车,在亲卫的押解下吱呀作响。囚车里关着他从前的部将,如今这些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而在他对面,数万江西军士卒列成了方阵,像一道黑色的墙。
士卒们身穿玄色铠甲,手持长矛和刀剑,在阴天里泛着冷光。这支军队纪律严明,久经沙场,散发出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方阵之前,是一座高台。台上,一面红色的“刘”字大旗在风中飘动。
刘澈就站在这面大旗之下。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外罩一件玄色大氅,手按腰间的刀柄,平静的望着那个正一步步走来的昔日强敌。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一个时代,终结了。”他身后的谢允,看着那个佝偻的背影,低声说。
“不,”刘澈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一个时代,开始了。”
终于,徐温走到了高台下面。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那面红旗,又看了一眼台上的那个年轻人。他那双曾经充满算计的眼睛,此刻已经没了神采。
他没说话,只是慢慢的整理了一下脏衣服,随即双腿一软,重重的跪了下去。
“罪臣徐温,献上淮南十三州的图册和府库兵符。主战的罪臣陈武、严忠等人也一并在此……”他声音嘶哑,“乞降。”
一个曾经统帅数十万大军,坐拥一方沃土的枭雄,就这么跪在了他年轻的对手面前。这不只是军事上的失败,更是人格上的彻底屈辱。
高台上很安静。刘澈只是看着他,没有马上说话。沉默的场面让人感到压抑。
囚车里的陈武、严忠等人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红了,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他们用力挣扎,嘴被堵着,什么也骂不出来。
人群中有人喊道:“陈武!你还有老婆孩子,想让他们活命就老实点!”
过了许久,刘澈才缓缓开口:“徐公曾是淮南的顶梁柱,名声传遍江左,怎么到了这个地步。”
他的声音不高,像是在审视着什么。他没有让徐温起来,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那些囚车。
“把他们,带上来。”
陈武、严忠等十几名淮南将领,被粗暴的从囚车里拖了出来,押到台下,和徐温跪在一起。
“你们,知道自己有什么罪吗?”刘澈的声音依旧平静。
“呸!”陈武用力挣脱士兵,虽然浑身没什么力气,他却依旧挺直了腰,死死瞪着徐温,眼睛血红,像是要吃了他一样,“我陈武,有罪也是因为瞎了眼跟错了人!与你刘节帅无关!要杀就杀,废什么话!”
他转过头,对着台上的刘澈大声说:“刘澈!你确实是英雄!我陈武输给你,心服口服!只求快点死!但请你……放过我身后那些只想保家卫国的兄弟,他们是无辜的!”
刘澈静静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你的忠心,虽然愚蠢,但值得敬佩。你的勇猛,虽然是我的敌人,但也值得称赞。可惜,跟错了人。”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跪在地上的徐温身上。
“起来吧,徐公。”他终于开口,“胜败是兵家常事。你我之间没有私仇,只是选择的道路不同。你输了,你的时代过去了。”
刘澈朝身后的亲卫摆了摆手。
“请徐公到后帐休息。好好看着,不许没礼貌。”
两名玄甲牙兵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了徐温。徐温身子一抖,没有反抗,任由自己被架走。当他的目光和陈武充满恨意的眼神对上时,徐温整个人像是垮了,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身子也佝偻了下去。
处理完徐温,刘澈的目光再次回到陈武等人身上。
“你们现在是阶下囚,本来应该和李德诚一个下场,全部斩首。”他的声音变冷了,“但我刘澈,敬重真正的军人。我给你们一条路走。”
“想投降的,可以编入我的江西新军,以前的事一概不追究。不想投降的,”他停顿了一下,“我赐一杯酒,一把刀,给你们留个全尸,也算全了你们的忠义之名。”
在那个时代,赐予敌人体面的死亡,是一种极高的尊重,代表着对敌人勇武的承认。
陈武听完,先是惨淡一笑,接着放声大笑起来。他对着刘澈,重重一抱拳:
“多谢刘帅成全!我陈武,生是淮南的将,死,也是淮南的鬼!酒,就不喝了。刀,借我用一下!”
他猛地夺过旁边一名士兵的佩刀,毫不犹豫的在脖子上一抹。
鲜血喷了出来。
这位淮南最后的悍将,用最刚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有了他带头,严忠等几个核心将领,也纷纷选择了自刎。他们用死亡,扞卫了自己最后的忠诚。而剩下的大部分人,在沉默之后,选择了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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