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的淮南节度使府,现在临时改成了汉国的中书省和枢密院。后院里,上百名从豫章书院调来的年轻吏员,在谢允的监督下,正紧张的对缴获的淮南图册、兵符和账目进行甄别登记。
议事堂内,一场特殊的会面正在进行。
刘澈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坐在主位上。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干净囚衣的老人,头发花白,但梳理得很整齐。
正是徐温。
这位曾经的江淮枭雄,兵败被抓后,几天里像是老了二十岁。他那双眼睛里只剩下一片灰败,但腰板依旧坐得笔直,保留着最后的体面。
“刘……汉王。”徐温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成王败寇,我徐温技不如人,败在你手上,没什么好说的。只求王上给个痛快,至于我的家人,能留一脉香火就行。”
他说这话时,没看刘澈,目光投向了窗外阴沉的天空。他知道自己没资格讨价还价。
“了断?”刘澈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很平静,“徐公,你错了。我不仅不会杀你,还要好生奉养你。”
徐温猛地转过头,浑浊的眼中露出了惊愕。
“为什么?”他下意识的问。
“一个死了的徐温,可能会成为某些人心里的忠烈,成为他们以后造反的借口。而一个活着的、在我监押下安度晚年的徐温,却能时时刻刻提醒所有淮南旧臣和天下人。”刘澈站起身,走到徐温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让他们看清楚,跟我作对是什么下场,也让他们看到,我宽仁的一面。”
徐温呆住了。他这才明白,自己和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差距在哪里。他想的是怎么用武力征服,而对方想的,却是怎么利用自己这个失败者来征服人心。
“传我的命令。”刘澈不再看他,对一旁的侍卫说,“把徐温送到西都洪州,赏一座府邸,一百个仆人。吃穿用度,都按王公的规格来。但是,府邸内外由忠武营重兵看管,没有我的手令,一辈子不准踏出府门一步。”
当徐温被卫士“请”出议事堂时,他的背影彻底佝偻了下去,再也没有了枭雄的样子。
处理完徐温,接着就是甄别那几百名被俘或投降的淮南中高层文武。刘澈的办法很简单,但很有效。
他让人把这些人,按照职位、派系和风评分成了几类。
像陈武、严忠那样对徐温死心塌地的,要么已经自杀,要么兵败时被杀了,剩下的几个,一律斩首,头颅送到淮南各州示众。
那些出身豪族、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的庸才,全部革职,家产抄没一半,然后赶回家乡,并且下令他们家族子弟三代不准做官。
对于那些真正有才干、在民间名声还不错的将领和文官,不管他们过去是不是忠于徐温,刘澈都给了不同的待遇。
宣州别驾府里,一个叫严恪的中年文士,正不安的等着召见。他本是徐温提拔的寒门士子,精通算学,善于管理钱粮,只是因为不爱巴结人,一直没得到重用。宣州投降后,他就被“请”到了这里,不知未来会怎么样。
当谢允亲自走进他的房间,手里还拿着一本他过去几年写的关于淮南赋税改革的策论手稿时,严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严先生,你这份策论,我和王上都看过了。”谢允直接说道,“你提出以人丁、资产为基准,取代只看土地的旧税法,还把商税作为国家正税,跟农税一样重要。这个见解很有远见,和我们汉国的新政很像。”
严恪听得心惊肉跳,不知道对方是夸是贬。
“王上说了,英雄不问出处。”谢允的语气很平静,却有股让人信服的力量,“你过去给谁做事,我没兴趣。我只想问,你这一身才学,是想跟着徐温一起埋进土里,还是想在这江淮大地上,在我汉国,真正施展一番?”
他把一份新的任命状放在严恪面前。
“王上口谕:提拔严恪为汉国度支司副使,协助大司农李嵩,总管江淮十三州的财税清查和新税法制定。即刻上任。”
看着那份盖着红色“汉王之印”的任命状,听着这直接的征辟,严恪这位在旧官场蹉跎了半生的中年文士,眼眶瞬间红了。他没有丝毫犹豫,对着谢允,又对着北方洪州的方向,跪了下去。
“罪臣严恪,愿为汉王,愿为丞相,肝脑涂地!”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降将周德威、程远等人身上。有能力的,继续带兵,但军队被打散重编;有威望的,就派去安抚地方。刘澈用这种方式,迅速将旧淮南政权里有价值的人才,都收到了自己手下。
半个月后,江淮局势初步稳定,另一件大事被提上了日程。
广陵,王宫议事殿。
刘澈召集了所有核心文武,举行称王后的第一次正式大朝会。
所有人都以为要商量如何清剿淮南残余势力时,丞相陈知远却站了出来,拿出了一份出人意料的奏疏。
“启奏我王!”陈知远声音洪亮,“如今我大汉有江西、江淮之地,疆域千里,军队数十万,但国都洪州位置偏南。长此以往,不利于号令全局。臣认为,应该选择一个新的都城,以定国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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