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发出的王令,在短短几天内就传遍了江南各地,将新王朝的意志送达每个角落。
长江中游,荆南,江陵府。
这座依靠黄金水道、以商贸立身的城池,此刻气氛十分压抑。节度使衙署内,一场决定荆南命运的密议,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
南平王高季兴,这个靠着精明算计在乱世中立足的枭雄,正烦躁的在地图前来回踱步。
“他刘澈,好大的口气!”高季兴将手中的一封帛书狠狠摔在地上,那是汉国新任右将军、原淮南降将周德威亲手送来的“王令”。“让我出兵,牵制楚国北境?还说什么‘永为我大汉第一藩臣’,说得好听!这分明是让我高季兴,把我这小小的荆南,绑上他那辆不知会开到哪去的战车!他就不怕我……我转头就和马殷联手,断了他西进的路?”
话虽说得狠,但高季兴的语气却没什么底气。
堂下,心腹谋士梁震躬身站着,神色凝重,一言不发。他知道,现在不是出主意的时候,而是要让这位君主自己想明白利害关系。
那个周德威,曾经与他都在徐温手下做事,也算旧相识。但今天,周德威再出现在高季兴面前时,身上已经没有降将的颓气,反而充满胜利者的自信。他带来的不仅是一封王令,更是汉王刘澈不容置疑的意志。
周德威的话,此刻依旧在他耳边响着:
“高大帅,我家王上有句话,托我转告。他说,这乱世,识时务者为俊杰。墙头草风光一时,却长不成大树。王上还说,荆南这块宝地,既可以做我大汉西面的盾牌,也可以……做我大汉战船东来时,第一个祭旗的。是做盾牌,还是做祭品,全看大帅自己。”
这是最后通牒,也是一次警告。
高季兴猛的停下脚步,他盯着地图上那片已经连成一片的汉国疆域,又看了看自己这被夹在巴蜀和大汉之间的三州之地,心里涌起一阵无力感。
和州城下那一战,刘澈用难以想象的手段,一夜之间就灭掉了徐温赖以生存的五万精锐。这个消息,比任何威胁都管用。高季兴毫不怀疑,那支能悄悄进入淮南腹地的舰队,同样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江陵城下。
“王上,”梁震见他终于冷静下来,才上前一步,低声说,“周德威走之前,还留下了一句话。他说,王上是来送一场富贵的。”
“富贵?”
“他说,汉王知道我们荆南商贸发达,船队在中游数一数二,特意嘱咐。如果这次大帅能顺应天命,帮汉国打楚国,那么战后,整个洞庭湖,甚至湘江下游的商贸水道,都可以由我们荆南独占!汉国只占土地,不和百姓抢生意。”
这个条件,精准的击中了高季兴的软肋。
土地,他不敢想。兵力,他比不过。但商贸,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要是能独占洞庭商路,那滚滚而来的财富,足以让他这小小的荆南富甲一方!
“好个刘澈……”高季兴喃喃自语,眼中第一次燃起对那位年轻汉王的忌惮。他知道,自己已经没得选了。
他咬了咬牙,过了许久,才下定决心:“传我将令!命大将高保融,亲率我荆南主力一万,陈兵公安、石首,摆出要渡江攻打澧州的样子!再命令沿江所有关卡,严密封锁消息,不准让一片木板,流进楚国境内!”
江西,武功山脉,一条难走的山路上。
一支几万人的大军,正在山林中艰难行进。车骑将军谭全播骑在一匹矮小的滇马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那似乎永远也走不完的山路。
这是他投降后,第一次独自带兵。他知道,王上让他佯攻的任务看着简单,其实很危险。他手下这三万人,大半是刚投降的淮南兵,军心不稳。一旦被楚军主力缠住,或者后路被断,后果不堪设想。
“将军,弟兄们已经连续翻了两座山,实在走不动了……”一名副将气喘吁吁的跑来报告。
“走不动也得走!”谭全播的声音很冷,“传令下去,全军就地休整半个时辰。但凡有敢大声说话、敢抱怨的,军法处置!另外,杀两头猪,让弟兄们晚上喝口肉汤。告诉他们,翻过前面那座山,就是楚国的地界。王上有令,凡是这次战斗的缴获,三成上交,七成,都归弟兄们自己分!”
一罚一赏,立刻稳住了有些骚动的军心。那些疲惫的降卒们,听到有肉汤喝,有缴获分,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精神。
这就是刘澈的治军方法。严苛的军纪之外,永远伴随着最直接的利益驱动。
当晚,这支佯攻的部队,在夜色的掩护下,出现在了萍乡边境。他们没有去攻打坚固的城池,只是对几个楚军的边境哨卡发动了突袭。火箭射下,将哨卡点燃;几千人一起呐喊,声势浩大。在楚军的援军赶到之前,他们又迅速退回了夜色和山林之中,只留下一片狼藉和几具来不及带走的尸体。
消息很快传到了楚国都城潭州。
潭州,楚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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