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观音迎回宫中供奉的消息传到清溪县衙时,吴良正在研读唐成新编的《县衙器物养护规范(第三版)》,听闻此事,笔尖一抖,在纸上洇开一团墨迹。
“供、供奉在慈宁宫?”他声音发颤,“太后日日能见着?”
传话的衙役小王点头如捣蒜:“京里来的驿卒说的,千真万确!还说太后欢喜得很,每日早晚都要去佛堂上香,还让宫人专门为观音缝制了四季衣裳...”
“等会儿,”唐成打断,“观音穿衣裳?”
“不是真穿,”小王解释道,“是用绸缎做了袍子披风,搭在观音身上,说是‘敬佛之心’。”
金灿灿嘀咕:“石头雕的物件,穿什么衣裳...”
话音未落,门外又冲进来一个衙役,气喘吁吁:“老爷!京里又来信了!加急!”
信是吴庭写的,只有寥寥数语:
“观音有异,勿声张。近日或有钦差至县查问,一切推说不知。切记。庭字。”
“有异?”吴良心头一紧,“什么异?”
众人面面相觑,都想起了那尊观音最后泛起的金光和微翘的嘴角。
“该不会...”唐成咽了口唾沫,“真显灵了?”
---
此时的慈宁宫佛堂,确实不太平。
玉观音迎回宫中的第七日,守夜的小太监半夜起夜,迷迷糊糊看见佛堂里有光。他扒着门缝一瞧——那尊观音,竟在发光!
不是烛火映照,是通体透出淡淡的金色光晕,把整个佛堂都映得朦朦胧胧。更诡异的是,观音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在光晕中显得格外生动,仿佛随时会开口说话。
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去禀告总管太监。
总管太监起初不信,亲自去看,结果也看见了那金光。他强作镇定,说这是“佛光普照,吉兆吉兆”,嘱咐小太监不得外传。
可宫里哪有不透风的墙?不出三日,“慈宁宫观音显灵”的消息就传遍了六宫。
太后听闻,非但不惊,反而大喜,说这是“佛祖庇佑,国运昌隆”,还特地在佛堂前摆了供桌,领着妃嫔们连做了三日法事。
法事做到第三日,出事了。
那日傍晚,德妃带着四岁的八皇子来上香。八皇子顽皮,趁人不注意,爬上供桌想去摸观音。德妃惊呼一声去拉,结果母子俩一起摔下来,供桌上的贡品洒了一地。
混乱中,有人看见——那尊观音的眼珠,好像动了一下。
不是光影错觉,是真真切切地,从左向右转了一下。
这下连太后都坐不住了,宣钦天监正使入宫观象。
钦天监正使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臣,在佛堂里待了整整一天,又是摆罗盘又是掐指算,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此观音确有灵异,但“灵性未定,吉凶难测”,建议暂时移出慈宁宫,另择静室供奉。
太后犹豫不决。
就在这当口,更诡异的事发生了。
那夜,佛堂当值的两个宫女,同时做了一个梦。
梦见观音对她们说:“吾本清溪一顽石,蒙赐入宫,感念圣恩。然宫中浊气太重,需返本源,静养灵性...”
第二日,两个宫女醒来,说的梦话一字不差。
太后这才下定决心,下旨将观音移出慈宁宫。但移去哪里,又成了问题——送回清溪县?那不等于承认宫里留不住这“灵物”?留在宫里其他地方?万一再出什么异象...
最后还是吴庭出了主意:“不如请钦天监择一风水宝地,建一‘观音静修堂’,专供此观音。待灵性稳定,再请回慈宁宫。”
太后准奏。
于是,一队钦差带着圣旨和钦天监的风水先生,浩浩荡荡往清溪县来了。
名义上是“选址建堂”,实则是来查问这观音的底细。
---
钦差抵达清溪县那日,恰逢秋雨初晴。
带队的是个姓周的老太监,在内务府当差多年,脸上总是挂着笑,但眼神精明得像算盘珠子。随行的除了风水先生,还有两个刑部的笔帖式,专门负责记录。
吴良领着全衙上下在城门口迎接,心里七上八下。
周公公倒是客气,先宣了旨,说是要在清溪县选一处“风水灵秀之地”建观音堂,请县衙协助云云。
接风宴设在县衙后堂,席间周公公看似随意地问起:“吴县令,那尊玉观音...在贵县时,可曾有过什么...异象?”
吴良心一紧,按吴庭信里交代的,装傻道:“异象?下官愚钝,不知公公所指...”
“比如...”周公公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笋干,“发光?动眼?托梦?”
唐成赶紧接话:“公公说笑了,石雕玉刻的死物,哪会这些?”
“是吗?”周公公放下筷子,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可咱家离京前,查了内务府的《御赐器物档》,这尊观音的记录...有些蹊跷。”
他翻开册子,念道:“‘羊脂白玉观音一尊,高尺二,重十八斤,慈宁宫旧物,于景佑三年腊月请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