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妈妈拖着疲惫的身子下班回来,邻居赵阿姨看不过眼,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她。妈妈一脸疲惫和心痛地走到我面前,眼里满是愧疚和无奈,低声说:碧华,我的孩子,你想哭就哭出来吧,是妈让你受委屈了...那两张牌,是妈偷偷拿走的,我...我不想让他再有机会去赌了...你爸他不知道。 我听完,所有的委屈瞬间爆发,冲回自己房间扑在床上,眼泪再也止不住,像决堤的洪水,浸湿了枕头。妈妈默默地把那两张藏起来的放回了麻将盒。为此,父母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父亲甚至抄起了板凳,眼神凶狠得像要杀人,妈妈也不甘示弱地站着,声音嘶哑地控诉着。邻居赵阿姨闻声赶来拼命劝架,而我,只是站在阴暗的角落,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心里竟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甚至带着一丝早已麻木的寒意。事后,赵阿姨不解地问我:碧华,你爸妈打架,都闹成那样了,你怎么也不上前劝劝啊? 我面无表情,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地回答:劝?我怎么劝?劝得好吗?劝不好,火上浇油,最后倒霉的、挨打的,不还是我吗?他们自己闹够了,打累了,自然就停了。 赵阿姨惊讶地看着我,像不认识我一样:你这孩子...是怎么了?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性子多热情开朗,见谁有困难都乐意搭把手的... 她不知道,我的心,早就在这一次次的失望、恐惧和伤害里,慢慢地、一点点地冷透了,硬掉了。
回忆的潮水带着刺骨的寒意退去,我抬起头,迎上父亲那双布满红丝、充满了担忧却又固执困惑的目光,用一种近乎冷静的语气反问:爸,我问你,以后是我和谁过日子?
父亲被我这突兀而直接的问题问得一怔,下意识地回答: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你嫁给谁,自然就和谁过日子啊!
对啊,我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破釜沉舟般的坚定,是我自己的日子,我自己的选择。好赖,都是我自己的承担。我干嘛要活在别人的眼光里,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呢?
父亲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无奈和一种近乎预言式的担忧:你啊你!以后有你受的罪!你现在不听劝,一根筋走到黑,将来吃了亏,栽了跟头,别怪爸今天没提醒你!
我就是吃亏,我也认了。路是我自己选的,跪着也会走完。我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唉!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父亲猛地掐灭了烟头,动作带着烦躁,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语气竟意外地软了下来,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你长得又不丑,随你妈,就是身高矮了点...算了,算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只要你自己心里真想清楚了,以后...以后不后悔就行。
那一刻,我仿佛听到心里某块冻结了许久的坚冰,发出了一声细微的碎裂声。父亲的态度,从最初的激烈反对、暴跳如雷,到后来的冷漠以对,再到此刻的无奈默许,这其中有多少是出于对奶奶那种不可理喻、折磨家人的恐惧的反弹?又有多少是真正开始尝试着去理解女儿的选择?我分不清,也疲惫得不想再去深究了。
最终,婚期定在了腊月十六。一个年关将近,空气中开始隐约飘散着年味,家家户户准备迎接团圆的日子,我却要出嫁了。我不知道这个选择最终是对是错,前路是坦途还是布满了荆棘。我只知道,我要离开这个让我感到窒息、充满痛苦回忆的原生家庭,挣脱那张无形的网,去开始一段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人生。哪怕未来真的如父亲所预言的那般艰难坎坷,我也愿意,和王强那个同样背负着生活重担、却愿意对我坦诚相待的男人,一起去面对,一起去挣扎。对天刚蒙蒙亮,窗外竟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无声无息地覆盖了屋檐和枯枝。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天气…迎亲会不会受影响?母亲早已起身,在屋里默默踱步,脸上看不出是喜是忧。婶子舅妈和要好的小姐妹们也陆续到了,屋里瞬间挤满了人,喧闹声暂时驱散了清晨的寒意和我内心的忐忑。
小婶手脚利落地帮我最后整理着婚纱。二表嫂借的那件玫瑰红婚纱确实漂亮,但裙摆对于身材娇小的我来说实在太长了。小婶找来裙撑,比划着,最后还是用针线灵巧地在裙摆内侧收起了三指宽的布料。“碧华,大冬天的穿这个,真不冷啊?”小婶一边缝一边问。“不冷,”我低声回答,下意识摸了摸穿在里面的棉衣棉裤,“裹得厚实着呢。”小婶端详着我,笑了:“也是,你这身板太瘦了,穿着婚纱一点看不出来里头还藏着棉袄呢。”大家都笑起来,气氛似乎轻松了些。
该收拾的都差不多了,有人开玩笑说:“就等新郎官来接咱们新娘子咯!”不知是谁,目光转向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的母亲,说了句:“嫂子,你也把头发拾掇拾掇,精神点,今天可是闺女大喜的日子。”母亲勉强笑了笑,含糊地应着,但依旧是我前两天看到的那身旧衣裳,头发也只是随意拢了拢。我知道,她心里的那道坎,终究没能迈过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