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通道里空无一人,只有曹昂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在回荡。
和外面人声鼎沸的商场相比,这里安静得像另一个世界。
他没有选择乘坐电梯。
消防通道是连接整个商场垂直交通的灰色地带,能最大程度地避开所有不可控的人流。
从五楼到顶楼,总共三层楼的高度。
他用了一分二十秒,比计划中快了整整一分半。
推开顶楼的防火门,一股清冷的艺术气息扑面而来。
与五楼影城的热闹喧嚣不同。
这里的“光影艺术空间”显得格外静谧高雅。
没有爆米花的甜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咖啡香和书卷气。
墙上挂着黑白的电影剧照,走廊里循环播放着德彪西的《月光》。
来这里观影的人,大多衣着考究,举止文雅,彼此交谈时都刻意压低了声音。
曹昂一眼就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看到了那个如同月下白莲般的身影。
苏清月今天没有穿昨晚那身华丽的晚礼服,而是换了一件极其素雅的米白色亚麻连衣裙,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是在腰间系了一根细细的同色系腰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
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脸上未施粉黛,却更显得肤色胜雪,眉眼如画。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本萨特的《存在与虚无》,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的,知性而疏离的美感。
似乎是感觉到了注视,她抬起头,清冷的眸子在看到曹昂的瞬间漾起了一圈温柔的涟漪。
“曹先生。”她站起身,脸上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
这一笑,如冰山融雪,如月华流转。
“苏小姐,让你久等了。”曹昂走上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欣赏。
“没有,我也刚到不久。”苏清月将书签夹好,合上书本,“曹先生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
她的目光落在曹昂的休闲装上,带着一丝好奇。
昨晚的他,是西装革履、在名利场上谈笑风生、搅动风云的商业新贵;
而眼前的他,却像个刚刚走出大学校园的学长,阳光而富有亲和力。
还带着墨镜……?
“人总是有很多面的,不是吗?”曹昂笑了笑,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书,“萨特?看来苏小姐对存在主义哲学很有研究。”
“谈不上研究,只是随便看看,打发时间罢了。”苏清…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落寞。
一句“打发时间”,道尽了她生活的空虚与无奈。
曹昂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了看时间:“电影快开始了,我们进去吧。”
“好。”
两人并肩走进影厅。
艺术影院的放映厅很小,总共不过七八排座位。
曹昂买的是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既能有最好的观影视野,又能最大程度地避免被人打扰。
坐下后,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
电影是一部节奏缓慢的法国文艺片,讲述了一个中年男人在塞纳河畔寻找逝去爱情的故事。
全片都是法语对白,配着中文字幕。
其实曹昂对这种电影是不感兴趣的。
这种电影,也不是萧青鱼的菜。
但却是苏清月这种内心细腻敏感的女人,最能产生共鸣的类型。
影厅里很安静,只有荧幕上男女主角低沉的法语对白在流淌。
曹昂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她看着。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身边的苏清月轻轻地挪动了一下,坐到了离他更近的那个座位上。
一股清幽的兰花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
“曹先生,”她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一声叹息,“您相信命运吗?”
曹昂转过头,黑暗中,只能看到她朦胧的侧脸轮廓,和那双比荧幕光影更亮的眼眸。
“我以前不信,”曹昂想了想,缓缓说道,“我觉得人定胜天。”
“但后来发现,我们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在命运的河流里,选择用什么样的姿势漂流罢了。”
这个比喻,让苏清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漂流……”她重复着这个词,声音里充满了苦涩,“说得真好。”
“有的人可以选择乘坐豪华游轮,有的人却只能抱着一块浮木随波逐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一个浪头打翻。”
曹昂知道,她说的就是她自己。
那场由家族和利益主导的商业联姻,对她而言,就是一个将她推入冰冷河流的巨浪。
而周文斌,非但不是她的救生圈,反而是绑在她脚上,不断将她往水底拖拽的铅块。
“但有的人,”曹昂柔声道:“就算只有一块浮木,也会拼尽全力,朝着自己想去的方向划水。”
“或许很慢,或许很累,但至少,方向盘握在自己手里。”
苏清月猛地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的话语中就像一道温暖的光,穿透了她内心的层层冰冷和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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