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箫的箫声在黎明前的山林间渐渐消散,如同他未曾宣之于口的心事,悄然隐没在渐起的晨雾之中。山神庙内,篝火已添了新柴,噼啪作响,驱散着南疆密林深处渗人的寒湿气。
姜雨棠靠在慕容昭怀中,温暖干燥的斗篷裹着她,连日来的惊惧疲惫如潮水般涌上,眼皮沉沉阖上,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终是支撑不住睡了过去。慕容昭维持着环抱她的姿势,背脊挺直如松,目光落在跳跃的火光上,深邃的眼底却映不出暖意,只有冰封般的冷冽与算计。
楚箫提供的线索,如同几块关键的拼图,将他过往经历的诸多疑点串联起来。北境遇袭,南疆诅咒,朝中暗流,幽冥府,北狄……一张无形的大网,似乎早在多年前就已悄然织就,目标直指东宫,乃至整个大胤的国本。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指尖轻轻拂开她颊边一缕沾湿的碎发。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竟将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容器”、“药引”……想到神庙中那老者贪婪而疯狂的眼神,一股暴戾的杀意便在他胸中翻涌。他的棠棠,绝不容任何人染指、伤害分毫!
阿箬在角落的干草铺上动了动,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也悠悠转醒。她揉了揉眼睛,看到相拥的慕容昭与姜雨棠,脸上微微一红,又注意到庙外楚箫沉默的背影,小声对慕容昭道:“殿下……那些卷轴……阿箬或许能帮上点忙。阿婆教过我认一些古字……”
慕容昭眸光一闪,看向阿箬:“你能看懂?”
“不……不能全看懂,”阿箬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一些常见的符号、草药名、还有……和诅咒有关的图案,阿婆都指给我看过。”
这已是意外之喜。慕容昭示意影卫将那个重要的包裹取来,小心地摊开几卷兽皮。阿箬凑到火边,借着光亮,蹙着小小的眉头,仔细辨认起来。
“这个……是‘锁魂’……这个符号代表‘地脉’……哦,这个图案,阿婆说过,是‘血祭’的一种,需要至亲……”阿箬指着卷轴上一处狰狞的图案,声音有些发颤,“还有这里,提到了‘圣蛊’的反噬,如果强行驱使,会被‘吞噬’……”
她断断续续地解读着,虽不连贯,却提供了至关重要的信息。慕容昭与不知何时走进庙内的楚箫凝神静听,面色皆是凝重。这些卷轴不仅证实了幽冥府利用邪术和圣蛊核心的事实,更隐约指向了他们最终的目的——似乎不仅仅是颠覆王朝,更涉及某种可怕的、亵渎生灵的“降临”仪式。
“吞噬……”慕容昭重复着这个词,联想到那黑色石匣中狂暴的邪恶意识,心中寒意更盛。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如同夜枭振翅般的哨音。楚箫神色一凛,迅速起身出去。片刻后,他带回一封插着羽毛、代表最高紧急级别的细小信筒。
“京里来的,八百里加急。”楚箫将信筒递给慕容昭,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沉肃。
慕容昭拆开信筒,抽出薄薄的绢纸,目光迅速扫过。随着阅读,他周身的气息愈发冰冷,捏着绢纸的指节微微泛白。即使以他的定力,眼中也掠过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怒。
姜雨棠被这突如其来的低温惊醒,迷迷糊糊地抬头:“容昭……怎么了?”
慕容昭将绢纸递给她,声音低沉得仿佛凝结了冰渣:“父皇……病重昏迷。贤妃侍疾,把持宫禁。三皇子慕容钰,奉旨……监国理政。”
“什么?!”姜雨棠瞬间睡意全无,接过绢纸一看,上面寥寥数语,却字字惊心!皇帝陛下竟在此时突然病重昏迷?贤妃把持宫禁?慕容钰监国?
这分明是一场宫变的前奏!
“消息是我们在宫里的暗桩拼死送出的,应该无误。”楚箫补充道,眉头紧锁,“时机太巧了。我们刚刚重创幽冥府,找到关键证据,京里就……”
就出了这等惊天变故!这绝不仅仅是巧合!
慕容昭缓缓站起身,玄色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走到庙门口,望着东方天际泛起的那一丝鱼肚白,晨曦微光落在他冷硬如冰雕的侧脸上,映不出半分暖意,只衬得那双眼眸愈发深不见底,如同暴风雨前最后宁静的海面。
他离京不过月余,那些人,就如此迫不及待了吗?
利用幽冥府的邪术暗害于他不成,便釜底抽薪,直接对父皇下手,妄图篡改乾坤?
好!很好!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所有情绪已被尽数压下,只剩下绝对的冷静与掌控。
“楚箫。”
“在。”
“你亲自带队,押送卷轴,按原计划秘密返京。入京后,不必回府,直接去我们在西山的暗桩,我会派人接应。这些卷轴,是扳倒他们的利器,不容有失。”
“明白。”楚箫郑重点头。
慕容昭又看向姜雨棠和阿箬,语气不容置疑:“棠棠,阿箬,你们随我一起,我们走另一条路,快马加鞭,尽快赶回京城。”
他必须立刻回去!父皇情况不明,宫禁被控,慕容钰监国……每拖延一刻,局势都可能滑向不可挽回的深渊!
姜雨棠紧紧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坚定力量,用力点头:“我跟你一起!”
阿箬也怯生生却坚定地道:“阿箬……阿箬也去!阿箬能帮忙认字!”
慕容昭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渐亮的东方。
南疆的迷雾稍散,京华的风暴却已雷霆而至。
这一次,不再是地底的诡异厮杀,而是庙堂之上的生死博弈,是帝国权柄的最终角逐。
他倒要看看,那些藏在暗处的鬼蜮伎俩,能否挡得住他这即将归来的……真龙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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