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议会厅内,毁灭性的能量乱流依旧在嘶吼、冲撞,将一切卷入无序的混沌。但在风暴的最中心,在那双燃烧着暗金色火焰的眼眸与那双含着泪光却无比坚定的眼眸对视的瞬间,某种超越物理法则的、微妙的变化正在发生。
“君无赦……回来……”
“我在这里……”
温眠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暴的咆哮完全吞噬。但那话语中蕴含的,不是恐惧,不是祈求,而是一种纯粹的、不容置疑的确认和呼唤。像黑暗中伸出的一只手,固执地要拉住那个不断下坠的灵魂。
君无赦周身的狂暴能量出现了第二次、更明显的凝滞。那并非源于外力的压制,更像是从他混乱内核深处自发产生的一种……抵抗?抵抗那将他拖向彻底毁灭的深渊引力。
他眼中的暗金色火焰剧烈地摇曳、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那火焰深处,疯狂与理智正在展开一场前所未有的惨烈厮杀。温眠闯入他记忆深处的那些碎片——黑暗中的哭泣、冰冷药剂的苦涩、浩瀚星图下的无边孤独——此刻不再是引发混乱的引信,反而奇异地变成了锚点,提醒着他“自我”的存在,提醒着他除了作为帝国冰冷的基石之外,还是那个曾经会感到恐惧、痛苦和孤独的……“君无赦”。
他看到了她。
清晰地看到了。
看到她苍白脸上刺目的血痕,看到她被能量风刃撕裂的衣衫下细密的伤口,看到她几乎无法站立却依旧倔强地挺直脊背,看到她眼中那毫不退缩的、甚至带着某种悲悯的……光芒。
悲悯?
她在……怜悯他?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入他混乱的意识核心。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是力量的化身,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但为何,这份“怜悯”没有激起他更大的毁灭欲,反而像一捧微温的泉水,滴落在他干涸龟裂、燃烧着业火的精神荒原上,发出“嗤”的轻响,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缓解?
“……疼……”一个极其沙哑、破碎的音节,艰难地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了出来。这不是回答,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呓语,承认了那个连他自己都拒绝面对的事实。
随着这个音节的吐出,那固守了数十年、以绝对理性为材料构筑的精神壁垒,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清晰的碎裂声。冰冠并非崩落,而是从内部开始震颤、融化。
“是的……我知道……”温眠捕捉到了他那微不可闻的声音,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她不再试图说更多,只是更用力地回望着他,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理解和支持。她知道自己无法替代他承受那些沉重的过去和责任,但她可以在这里,告诉他,他并非完全孤独。
这一刻,没有基因匹配度,没有帝国存亡,没有冰冷的科学数据。只有两个灵魂,在毁灭的风暴中,进行着最原始、也最直接的对话。
风暴的强度,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那令人窒息的精神威压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扭曲的金属不再发出刺耳的悲鸣,闪烁的乱码光屏逐渐熄灭。
索兰医生和残余的护卫们屏住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没有强制镇静,没有能量抑制,那个几乎要摧毁一切的暴走皇帝,竟然因为一个女孩的几句话、一个眼神,开始自行平复?
这完全颠覆了他们对精神域紊乱的所有认知!
君无赦眼中的暗金色火焰渐渐熄灭,重新显露出那深不见底的幽黑,但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冰冷,而是充满了激战后的一片狼藉,以及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他周身的能量场稳定下来,虽然依旧强大,却不再具有攻击性。
他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温眠。他看着那个伤痕累累、却仿佛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女孩,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到极点的情绪在他胸腔中翻涌。有震怒于她的窥探和胆大妄为,有困惑于她为何一次次涉险,有对自己失控的懊恼,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命名的、陌生的悸动和……贪恋。
贪恋那份毫无理由的维护,贪恋那声直接呼唤他名字的勇气,贪恋那看向他时,不带敬畏、不带算计,只有纯粹关切的眼神。
他抬步,朝着温眠走去。
他的脚步不再带着毁灭的气息,却依旧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自身破碎的理性残骸之上。他走过一片狼藉,无视周围那些惊魂未定、敬畏交加的目光,径直来到温眠面前。
温眠仰头看着他,心跳如擂鼓。他太高大了,即使收敛了所有气势,依旧带给她强烈的压迫感。但她没有退缩。
君无赦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轻轻拂去她脸颊上混合着灰尘和血迹的泪痕。他的动作很轻,与他平日冷硬的作风截然不同,仿佛在触碰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
他的指尖冰凉,却让温眠被触碰的皮肤泛起一阵奇异的灼热。
“为什么……”他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声音低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沙砾感,但不再是纯粹的质问,而是掺杂了深深的、真实的困惑,“为什么……一次次……不顾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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