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嫩绿,刺眼得很。
沧溟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住那片焦土中央颤巍巍的绿意。荒谬,可笑,绝无可能!这片被他暴走神力与秽恶魔气双重肆虐过的土地,早已断绝一切生机,是比魔渊其他地方更彻底的死域。别说开花,就连最卑微的魔蕈都不可能存活。
这一定是幻觉,是这魔渊滋生的新把戏,或者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凡人少女施展的某种惑心之术。
“你做了什么?”他的声音比魔渊万年不化的玄冰更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杀意。周身原本因治愈而稍显平复的魔气,再次隐隐躁动起来,黑暗的气息如毒蛇吐信,缠绕在他身侧。
温眠似乎完全没感受到这迫人的压力。她蹲在那株嫩芽旁,伸出指尖,极其轻柔地虚虚拂过那两片细小的叶子,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听到沧溟冰冷的质问,她抬起头,脸上那灿烂的笑容依旧,甚至因为这小生命的出现而更加明亮了几分。
“我什么都没做呀,”她的语气轻快而自然,带着点小小的得意,“是它自己长出来的。你看,它多勇敢。”
勇敢?
沧溟几乎要嗤笑出声。在魔渊谈勇敢?这简直是世上最愚蠢的笑话。这里的生存法则只有吞噬与被吞噬,只有绝对的力量与狡诈。勇敢,不过是弱者加速死亡的催命符。
他强撑着剧痛过后依旧虚软的身体,扶着粗糙的岩壁,缓缓站直。高大的身影投下沉重的阴影,将蹲着的温眠和那株嫩芽完全笼罩。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点绿色,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其从分子层面剖析开来。
不是幻术。那微弱的生命力虽然奇异,却真实不虚。它并非依靠魔气生长,反而在极其顽强地排斥着周围无所不在的侵蚀性能量,自成一方极其微小的、纯净的领域。
这更不对劲了。
他的目光从嫩芽移到温眠身上。少女依旧穿着那身素净的衣裙,在这污浊之地纤尘不染,周身那层淡淡的柔光似乎比刚才更稳定了些。她救他,她能在这魔渊自由行走而不被侵蚀,现在,又在他力量制造的绝对死地上,催生出了不该存在的生命……
“你,究竟是谁?”沧溟踏前一步,阴影更加浓重,压抑的气息弥漫开来,“是谁派你来的?离昊?还是瑶光?他们让你来做什么?看我这个堕落者如何苟延残喘,如何被一点可笑的‘希望’愚弄?”
他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冰冷的箭矢,带着积郁千年的恨意与猜忌。
温眠终于收敛了笑容,她站起身,仰头看着沧溟。她的身高只到他胸口,气势上却奇异地没有被他完全压倒。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一丝淡淡的困惑,以及一种更为坚韧的东西。
“我不认识你说的离昊和瑶光。”她摇了摇头,语气认真,“我叫温眠。我只是……不小心掉到这里来的。”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目光扫过周围嶙峋的怪石和弥漫的魔气,眉头微微蹙起:“这里很不好,到处都是让人不舒服的气息。你刚才的样子,也很痛苦。我没办法看着不管。”
“没办法看着不管?”沧溟重复着她的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残酷的弧度,“收起你那套伪善的把戏。魔渊没有无缘无故的救助,只有永恒的利益与算计。说出你的目的,或许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他掌心微抬,一缕凝实的、暗金色的神力夹杂着漆黑的魔气开始汇聚,虽然微弱,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波动。这是他堕落后,两种力量强行融合产生的异变能量,充满了不稳定与破坏性。
温眠看着他掌中那团危险的能量,眼睛眨了眨,却没有后退。她反而向前走了一小步,更加靠近沧溟,目光落在他依旧紧蹙的眉心和苍白的脸上。
“你的力量,还在疼,对吗?”她轻声问,完全忽略了他的威胁,“那种两股力量在身体里打架的感觉,一定很难受。”
沧溟凝聚能量的手微微一滞。
她怎么会知道?!
神魔之力在他体内的冲突,是仅次于背叛之痛的极致折磨,是他最深沉的秘密与耻辱。除了那些将他推入此境的背叛者,无人知晓其详。这个看似普通的凡人少女,如何能一眼看穿?
疑云如同魔渊的雾气,越来越浓。
就在他心神震动的一刹那,温眠再次出手了。这一次,她的动作更快,更不容拒绝。她并非去触碰他凝聚力量的手,而是直接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了他的眉心。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精纯的温暖洪流,如同决堤的春水,瞬间涌入沧溟的灵台识海!
这力量……依旧不是神力,也非魔力。它浩瀚、古老,带着一种包容万物、滋养一切的生机。它所过之处,那盘踞在神魂深处的、因背叛而留下的尖锐刺痛,竟被奇迹般地抚平了一丝。体内狂暴冲突的神魔之力,在这股宏大生机的缓冲下,也出现了片刻的凝滞与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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