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在冰冷粘稠的深海,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扭曲的水草,缠绕、拖拽着她不断下坠。审判之轮的威严,锁链的冰冷,坠落的失重,还有……沧溟那双猩红的、时而冰冷时而复杂的眼眸。痛苦与温暖,恐惧与依赖,这些截然相反的感知在她的识海中激烈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
温眠是在一阵剧烈的心悸中挣扎着苏醒过来的。
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她费力地掀开一条缝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被暗紫色藤蔓遮蔽的昏暗。不是之前的洞穴。她在哪里?
随即,她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不是躺在冰冷的地上,而是被拥在一个宽阔而坚硬的怀抱里。后背紧贴着一片冰冷的胸膛,能隐约感受到其下沉稳的心跳。一条结实的手臂横亘在她的腰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牢牢圈禁在这个怀抱之中。
是沧溟!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僵住,残存的睡意和混沌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慌乱和……难以言喻的羞窘。他……他怎么会抱着她?
记忆如同潮水般缓慢回流。那直刺灵魂的逼问,审判之轮带来的撕裂感,七窍流血的剧痛……是他造成的。可也是他,在她最冰冷、最无助的时候,提供了唯一的温暖来源。
恨他吗?怕他吗?
似乎都有。可此刻被他这样抱着,感受着那驱散了魔渊阴寒的、属于活物的体温,心底深处竟可耻地滋生出一丝……不愿离开的贪恋。
她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身后的人,打破这诡异又脆弱的平衡。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混合着淡淡血腥与魔渊气息的味道,并不好闻,却奇异地让她感到一丝真实的存在感。
“醒了就别装死。”
冰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温眠耳边。
她身体一颤,下意识地想挣脱,那横在她腰间的手臂却骤然收紧,力道之大,让她闷哼一声,几乎喘不过气。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这是哪里?”
“另一个囚笼。”沧溟的回答简洁而冷酷,手臂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仿佛抱着的是什么需要严加看管的物品,而非一个活人。
囚笼……温眠的心沉了下去。他果然还是将她视作囚徒。那之前的温暖,或许只是防止她这“物品”损坏的必要措施。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她鼓起勇气问,声音依旧微弱。
“你引起的动静,足够让半个魔渊的‘狱卒’找上门。”沧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不想死得太快,就安分点。”
狱卒?是指那些魔物,还是……别的什么?温眠不敢细想。她沉默下来,感受着腰间那不容忽视的禁锢力道,心底一片冰凉。她果然是他的拖累,一个需要被转移、被藏匿的麻烦。
就在这时,沧溟却突然松开了手臂。
失去了那强制性的温暖和支撑,魔渊的阴冷瞬间重新包裹上来,温眠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
沧溟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沉重的阴影。他低头俯视着蜷缩在地上、显得更加渺小无助的少女,猩红的眼眸中情绪难辨。
“还能动吗?”他问,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
温眠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浑身依旧酸痛无力,神魂像是被抽空后又勉强缝合,传来阵阵隐痛。但她还是咬着牙,轻轻“嗯”了一声。
沧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到石隙入口处,撩开藤蔓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只留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
温眠看着他疏离的姿态,心中那点因短暂拥抱而产生的微妙悸动,瞬间被现实的冰冷浇灭。她撑着虚软的身体,勉强坐起身,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抱紧双膝,将自己缩成一团。
石隙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交织在魔渊永恒的背景下。
许久,沧溟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寂,却带着一种更深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
“审判之轮,”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她,一字一句地问,“你为何会知道它?你与它,究竟是什么关系?”
温眠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红眸。
记忆被强行撕开的剧痛仿佛再次袭来,让她脸色瞬间惨白。她用力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不知道……我真的不记得了……头好痛……”
她不是在撒谎,也不是在逃避。每当她试图去回想与“审判之轮”相关的一切,识海深处那冰冷的封印就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她的神魂,只留下无边无际的痛苦和空白。
沧溟看着她那副痛苦不堪、泪眼朦胧的模样,眼底的冰霜没有丝毫融化。他踏前一步,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不记得?”他扯动嘴角,露出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那便让我帮你,‘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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