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黄叶落。汴京教场一带,已然换了季节的色彩,七月将尽,转眼便是八月初头。
此时,边疆频报军情。西夏国赵元昊亲率四十万大军,连破绥德、延安二府,铁蹄踏入偏头关外,已逼近大宋西北门户。三关重地,偏头、宁武、雁门,皆系长城关隘,历朝要地,此番由杨元帅坐镇镇守,急本连连传回汴京。仁宗赵祯震动,命兵部尚书孙秀统筹发兵之事,连日来操演军马,点将选帅,调度紧锣密鼓,不容有失。
八月初二,定为操兵吉日。开封教场内外早已布置妥当,毡毯铺地,彩幡迎风,主案正中摆着孙秀专座,文武将领依序站列,只待一声号令,便可开操检阅。
而此时,教场后院,却有一人独行来回。他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愁绪,不是旁人,正是狄青。
“我狄青蒙恩师点拨,下山入京已有二十余日。亲人无音,友人入狱,虽暂寄身林营,终究碌碌无为。”他站在角落,望着整洁如新的教场,心头一阵憋闷,“当今用兵之际,边关风急火燎,可我身怀武艺,却无缘沙场。堂堂男儿,甘为营中小卒,岂不枉负一腔热血!”
他深吸一口气,踱步来到东墙之下。案上文房四宝仍摆着,墨未干,纸犹新。他略一沉吟,取起羊毫,心念一动,提笔在粉墙之上写下四句:
玉藏璞内少人知,识者难逢叹数奇;
有日琢磨成大器,惟期卞氏献丹墀。
落款“狄青”二字,笔力遒劲。他收笔而立,语气低沉:“孙尚书,你是掌兵大员,若真识人,自会知我这块璞玉。若你看不出,那也只能怪你目光短浅了。”说罢,他冷然转身,默默归回林营。
天色微亮,鼓乐响彻汴京。教场中将士云集,盔甲齐亮,马蹄纷踏,旌旗猎猎。孙秀威风凛凛,列将分立两侧。两名家将捧上参汤,正欲奉茶,忽然目光扫过东墙,只见一片粉白之上,多了数行墨字。
“哪来的狂徒,竟敢在教场题字?”孙秀皱眉,喝命张恺、李晁上前察看。两员总兵趋前,将诗句一字字念出,又报出落款:“山西人,姓狄名青。”
孙秀一听“狄青”二字,心头顿起波澜,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是那个在万花楼闹事、打死胡公子之人!
他冷笑一声:“果然未曾离京。此子胆大妄为,诗句中更是自诩玉石之才,分明目中无人!来将!”
冯焕踏前一步抱拳:“启禀部台,卑职查阅军册,城守营林贵麾下,果有一名新附步卒,山西人,名曰狄青。”
孙秀闻言,心中大喜——狄青已在营中,唾手可得!
“传令,停止操演,速召林千总前来面见,命其将狄青带至本部问话!”
号令如雷,军阵肃静。
孙秀坐于主位,冷眼旁观,心中已暗自定计:“狄青啊狄青,你自投罗网,怪不得我。待你一至,便叫你插翅难逃。今日你若不死,便是我孙某无能。”
林贵进得帅堂,未及开口,便跪伏在案前,低声禀道:“城守营林贵,拜见大人。”
孙秀略一点头,目光如寒星掠过,语气不急不缓:“林贵,你麾下近日新添的兵员中,可有一人,姓狄名青?”
林贵闻言,一愣即喜,忙答道:“回大人,正有其人,乃是数日前才归入麾下的小兵,现已候在堂外。”
孙秀唇角微动,露出一抹难以揣度的笑意,道:“叫他进来吧,本部倒想见识见识这位新丁。”
林贵只当大人有意提拔,心中暗喜,连忙躬身而退,吩咐狄青随他入堂。
厅中肃静,气氛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狄青踏入堂前,尚未来得及细看周遭,便已跪倒在地,双手伏于尘土之中,一言不发。
孙秀俯身看他,语气忽缓:“狄青,你是山西人?”
“回大人,小人乃山西太原人氏。”
孙秀点了点头,脸色却渐渐阴沉,“你前日在万花楼打死胡伦,包大人已将你开释,可为何不回家乡,反留京营?”
狄青不敢抬头,低声道:“小人蒙包公大恩,死罪得赦,铭刻心头。因志在立功图名,又得林将军不弃,收录麾下,是以留于京中,尚未归省。”
孙秀听罢,眼神愈发冷厉,唇角挑起一丝讥笑,忽地一拍座案,厉声喝道:“来人!将他拿下!”
一声令下,数名军士扑上,如鹰击雏鸟,直扑狄青。
纵使狄青有千钧之力,此刻亦不敢还手。他是军伍编制之人,而孙秀乃当朝兵部重臣,眼下身居监军之职,抗令即是抗命,犯上作乱。狄青只能任由几名军士将自己绑缚,面无惧色,只眼神一凛,寒芒暗藏。
林贵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脸色铁青,一动不动,不敢出声。
孙秀冷然开口:“你这狗才,敢在操场粉壁之上题诗戏语,目无军纪!既犯军法,照例当斩,谁也救你不得!”
狄青急呼:“大人,小人题诗本为私念,并未有半点不敬之意,若有得罪,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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