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保存完“文化出海可行性研究启动会”的文件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会议安排。看时间已到傍晚，他合上笔记本塞进双肩包侧袋，准备去之前约好的国际文化展馆看看，那里或许能为他文化出海的研究提供一些思路。
展馆入口的检票闸机发出清脆的“嘀”声，他抬脚跨过门槛，身后跟着三名团队成员。
大厅里人不少。各国展位沿着通道排开，灯光打在展台上，映出瓷器、织锦、木雕的轮廓。空气里飘着檀香和咖啡混合的味道。
“先分组。”陈砚舟停下脚步，“小李看消费者行为，小张盯陈列方式，老刘记成交情况。两小时后在中央休息区碰头。”
没人提问，各自散开。
他走向左手边第一个中国展区。展台不大，摆着十几串中国结，红绳编得密实，边上放着剪纸窗花，图案是福字和鲤鱼。一名外国中年男人站在摊前，举起手机拍照。他拍完没走，反而伸手摸了摸中国结的边缘。
摊主立刻开口：“三十美元一个，手工制作。”
男人摇头，收手离开。
陈砚舟掏出蓝笔，在本子上写：“触碰频繁，询价少。”
往前几步是刺绣团扇区。一把鹅毛扇面绣着牡丹，金线勾边，在灯光下泛光。三个欧洲模样的年轻人围着看，其中一个女孩拿起扇子比划了一下，同伴笑了，她也笑，但没问价格。
旁边韩国展位不同。展台背景是一整面投影墙，播放韩服制作过程。桌上摆着迷你体验包，参观者可以试着缝一针。一位母亲带着孩子动手，工作人员蹲下讲解，全程用英语。
陈砚舟看了一会儿，转身往回走。途中经过日本展区，入口处立着一块双语导览板，写着品牌历史和工艺传承故事。有人排队参加茶道体验，每人限时五分钟。
他回到中国区，发现小李正蹲在儿童剪纸区观察。几个小孩坐在矮桌前，拿着安全剪刀裁红色纸片。父母站在后面拍照。剪完后，工作人员递上塑料封套，说可以带走。
可没人买成品。
一对美国夫妇带着女儿离开时，小女孩还回头看那幅未完成的剪纸。
陈砚舟走过去问：“为什么不买？”
父亲耸肩：“挺有意思，但我们家没有地方挂这种东西。”
“你们会带什么回去？”
“明信片或者小挂件，方便送人。”
陈砚舟点头，记下一行字：“体验有吸引力，产品无落点。”
中午十二点，团队在休息区集合。
“整体情况差不多。”小李汇报，“外国人对中国元素有兴趣，尤其是视觉冲击强的，比如大红色、复杂纹样。但他们更愿意参与，而不是购买。”
“陈列问题很大。”小张补充，“我们这边很多展位连品牌名都没有，标签写着‘传统手工艺’就完了。价格有的标美元，有的标人民币，换算起来麻烦。”
老刘翻记录本：“现场交易基本靠现金，刷卡设备只有一半有。我盯了两个钟头，总共成交七单，最高一笔八十五美元。”
陈砚舟听完，喝了口矿泉水。
“说明什么？”他问。
“说明咱们来对了。”小李说，“不是文化没人要，是卖法不对。”
陈砚舟没接话，起身走向主展厅中部。
那里有个新设展区，主打现代设计融合传统工艺。一组灯具引起他的注意。灯罩是磨砂玻璃，上面印着青花瓷的缠枝莲纹，底座用了榫卯结构。灯光柔和，照出来影子像水墨晕染。
一个穿灰色夹克的外国设计师正拿尺子量灯高，旁边助手举着相机拍细节。
陈砚舟站到他们身后看了几分钟。
那人忽然回头，说了句英文。
陈砚舟摇头：“听不懂。”
对方改用中文，带着口音：“你是这个品牌的？”
“不是。”他说，“但我感兴趣。”
“这设计不错。”对方指着纹路，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遇到知音的兴奋，他轻轻抚摸着灯罩上的纹路，仿佛在触摸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它不像别的那样堆满符号，反而留白多。你知道吗？我在米兰看过类似概念，但这里是真正在做减法。”
陈砚舟点头：“你觉得能卖出去？”
“如果定价合理，渠道清晰，没问题。”他顿了顿，“但它现在像个展品，不像商品。”
助手插话：“标签只有‘中式美学’四个字，连产地都没写。”
陈砚舟记下这句话。
正要再问，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哟，这不是江川那个科技公司吗？怎么，不做软件改卖灯笼了？”
他回头。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站在几步外，胸前挂着某外贸公司的工牌，手里端着咖啡杯。身边还有两人，应该是同事。
“听说你们搞了个文化出海项目？”那人语气轻佻，“大学生创业挺敢想啊。去年有个团队做唐风茶具，烧了两百万，最后仓库堆满货，转行卖保温杯去了。”
团队成员脸色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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