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没看图纸,而是伸手摸了摸灯罩边缘的弧度。
“这里太直。”她说,“光线穿过去的时候会断。”
“那该怎么改?”
她从布包里拿出一小块绣片,平铺在桌面。阳光透过窗户照上去,暗纹如水波般流动。
“丝线要斜着走,角度不能超过十七度。底衬必须用桑皮纸,不然光会漏。”她指了指灯架连接处,“这里的卡扣也会压线,得重新设计固定方式。”
陈砚舟立刻拿出蓝笔,在本子上记下要点。
小李凑过来问:“能不能先做个样品试试?”
“试可以。”苏青说,“但别用机器绣。第一版,必须手工做。”
“手工得多久?”
“一天最多完成六平方厘米。”
屋里一片沉默。
陈砚舟合上本子:“那就从今天开始。设计组分两班,上午跟苏青学技法,下午调整图纸。谁跟不上进度,自动退出项目。”
下午两点,第一轮培训开始。
苏青坐在工作台前,面前摆着绷架、丝线、镊子和剪刀。她拿起一根银灰色丝线,对折,再对折,分成八股。
“这种线叫‘八丝银’,反光柔和,适合做隐纹。”她将线穿入细针,“下针时手腕要悬空,不能靠桌,否则力度不匀。”
她开始演示。针尖穿过绸面,几乎无声。每一针落下,都精准落在前一针的末端。
陈砚舟站在旁边,眼睛盯着她的手指。那双手不大,但稳定得像尺子画出来的一样。
练到第三个小时,小张的手已经开始抖。他扎破了指尖,血珠渗出来,滴在白色绸面上。
“对不起!”他慌忙擦掉。
苏青摇头:“没关系。第一针扎破布,第二针扎破手,第三针才能稳。”
陈砚舟也在练。他的动作慢,但每一步都按她说的来。手腕悬空,呼吸放轻,落针时数着间隔。
五点四十分,他完成了第一行直线。
苏青轻轻接过绣布,用她那双仿佛能丈量丝线的眼睛细细审视,片刻后,她缓缓开口:“间距整体还算均匀,显示出你不错的控制力,但第三针,偏了零点二毫米,这在线与线的交织中,可是会显现出细微的瑕疵。”
陈砚舟点头,拆掉重做。
六点半,工作室只剩三个人。
苏青收拾工具准备离开。临走前,她看了眼陈砚舟刚交的练习布。
“比刚才强。”她说,“明天继续。”
陈砚舟送她到楼下。夜风吹起她的衣角,她回头看了一眼:“你们真的打算做三年?”
“我说话算数。”
她点点头,转身走了。
陈砚舟回到楼上,发现其他人还没走。小李正在修改灯架连接结构,老刘在核算手工成本,小张一遍遍练习穿针。
他走回座位,打开笔记本。蓝笔写下新的一行:
“隐线绣,光下现纹,寓意藏而不露,承而不显。”
然后翻到新的一页,写上:
听风品牌运营计划(初稿)
第一条:首季产品命名《藏光》,全球限量三百件,编号发售。
第二条:每件附独立视频码,扫码可看制作全过程。
第三条:收益百分之十投入非遗青年培养基金。
他停下笔,抬头看向窗外。
江川市的夜空看不见星星,但远处写字楼的灯光连成一片,像一片不会熄灭的海。
他转回头,继续写字。
第四条:与国际设计媒体合作,发布《中国手艺的现代表达》专题报道。
第五条:申请文化出口资质,目标明年春季进入欧洲市场。
门又被推开。
小李拿着平板走过来:“刚查了资料,米兰设计周明年三月开幕,现在报名还来得及。”
陈砚舟抬头:“把‘藏光’系列报上去。”
“万一没选上呢?”
“那就再报三次。”
小李笑了:“你真是不怕被拒。”
“被拒多了,也就习惯了。”
他又写了一行:让世界知道,慢的东西,也可以走得远。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系统提示:
【任务完成:促成非遗技艺商业化合作】
【奖励发放:财富值+,技能卡“初级品牌策划”已到账,人脉资源“结识非遗技艺传承者(中级)”状态更新】
陈砚舟扫了一眼,关掉界面。
他站起身,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块自己绣了一半的练习布。针脚歪歪扭扭,像小学生写的字。
但他没扔。
他把它夹进笔记本里,压在“听风”提案的第一页下面。
窗外,城市依旧喧嚣。
屋里,灯还亮着。
苏青留下的绣片静静躺在玻璃盒中,表面看不出特别,只有斜光扫过时,底下那一层暗纹,才缓缓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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