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暮色如同浸透了墨汁的脏水,带着沉甸甸的湿冷,一点点洇透了破败小院的上空。最后一丝惨淡的天光被高墙吞噬,只留下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和刺骨的寒意。
萧厉蜷缩在院墙根那片相对干燥些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粗糙、长满滑腻苔藓的土坯墙。身体如同被拆散了骨架的破布偶,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左肋下的骨裂伤处,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来清晰的、如同砂纸摩擦朽木般的钝痛,伴随着内脏被挤压的恶心感。肩胛的撞伤和手臂的擦伤在寒气的侵蚀下,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反复穿刺。
饥饿早已超越了胃袋的绞痛,变成一种吞噬灵魂的空洞感,让四肢百骸都酸软无力。寒冷更是无孔不入,穿透了单薄褴褛的衣衫,将骨髓都冻得麻木。他只能将身体蜷缩得更紧,试图保存那微乎其微的热量,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意识在剧痛、寒冷和饥饿的三重绞杀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昏沉的睡意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堤坝。每一次即将沉沦,都被肋骨的剧痛强行拽回现实。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涣散的边缘——
墙角那堆散发着浓烈霉腐气味的坍塌箩筐深处!
嗒…嗒嗒…
极其极其轻微、如同湿冷石子滚落腐朽木板的声响!再次传来!
比上次更清晰!更……富有节奏感?!
萧厉猛地一个激灵!
如同被无形的冰水兜头浇下!昏沉的睡意瞬间被驱散!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肋骨的剧痛,带来一阵眩晕!
他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所有的感知被强行提升到极限!
黑暗中,他死死盯着那片坍塌箩筐形成的、如同怪兽巨口般的黑暗窟窿!
声音消失了。
死寂重新笼罩。
只有寒风掠过墙头枯草的呜咽,和远处更夫模糊的梆子声。
是幻觉?
还是……那深埋地下的“东西”……又一次被触动?!
冷汗,混合着泥污,沿着额角滑落。萧厉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无论那是什么,现在都不是探究的时机。
他需要热量!
需要食物!
需要……活下去的资本!
脑海中,那瓶价值十两银子的“波斯蔷薇露”,如同黑暗中唯一闪烁的星辰,散发出冰冷而诱人的光芒。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移动身体,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伴随着骨骼的呻吟和肌肉的撕裂感。他爬向院中那堆被雨水浸泡、散发着浓烈馊腐恶臭的垃圾堆。
无视那令人作呕的气味,他用那只相对完好的右手,在冰冷湿滑的腐物中艰难地翻找着。
破碎的瓦片!
生锈的铁钉!
腐烂的菜叶!
……
终于!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粗糙、边缘带着缺口的硬物!
他用力将其从烂泥中拔出!
是一只粗陶的、边缘豁了口、沾满黑绿色污垢的破瓦罐!罐体还算完整,只是底部裂开了一道细缝。但对于他来说,足够了!
紧接着,他又在垃圾堆边缘,找到了一块相对平整、边缘锋利的青黑色石板(似乎是某个破灶台的残骸),以及几块大小不一的、还算干燥的碎木块和枯草。
他将这些“材料”拖回墙角相对干燥的区域。
目光扫过院墙根那片疯长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野草。几簇在冬日里依旧顽强绽放的、不知名的白色小野花,如同黑夜里的几点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花瓣很小,颜色寡淡,但凑近了,能闻到一丝极其微弱、带着清苦药味的冷香。
[野菊?雏菊变种?香气成分:单萜烯类(樟脑烯?)、倍半萜烯(母菊薁?)……挥发快!留香短!但……可用!]
冰冷的化学式如同烙印般闪过脑海。
他伸出手,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将那些在寒风中摇曳的白色小花,一朵一朵地采摘下来。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这寒冬里最后一点生机。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和花瓣的脆弱感,让他麻木的心弦微微颤动了一下。
收集了大约一小捧(约二十几朵),花瓣在他掌心聚拢,那丝清苦冷香似乎浓郁了一分。
下一步:溶剂!
他的目光投向院门角落那个倾倒的、只剩半截的瓦缸。缸底沉积着浑浊的泥水,但缸壁上,挂着一层厚厚的、深褐色的、散发着浓烈酸馊酒气的……酒垢!
这是长期倾倒残羹剩饭和劣质酒水留下的沉淀物。气味刺鼻,令人作呕。
但萧厉的眼神却亮了起来!
他挣扎着爬过去,用一块相对干净的碎瓦片,小心翼翼地刮下缸壁上那层深褐色的、如同膏泥般的酒垢。一股更加浓烈、带着腐败酸味的酒精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他几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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