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城巍峨的城墙在日渐浓郁的魔气侵蚀下,显得愈发晦暗而孤绝。城内的气氛,已非简单的紧张或肃杀所能形容,那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压抑,如同盛夏雷暴将至前那令人窒息的、万物噤声的死寂。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铁锈与焦土混合的浑浊气味,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在敲打着末日的倒计时。
萧厉带回的消息——关于暗影母巢深处那枚核心符文上清晰可辨的“人奸”痕迹,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龙四海、李伏波以及凭借顽强意志短暂清醒过来的洛璃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这消息所带来的,不仅是阴谋败露的寒意,更有一种被信任之人从背后刺入骨髓的冰冷战栗。局势的复杂与险恶程度,远超他们最初的预估,仿佛一张无边无际的黑暗蛛网,正从朝堂深处蔓延至这片浴血的边关。然而,那被刻意扭曲、嫁接于邪阵之上的正道阵法结构,如同黑暗迷宫中被故意留下的一丝微光,成为了他们目前所能抓住的唯一、或许也是最终的突破口。
但敌人没有给他们细细推演、制定方略的喘息之机。
蛮族的攻势,以一种更令人焦躁和疲惫的方式再度降临。不再是铺天盖地的集团冲锋,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小股部队,如同永不停歇的黑色潮汐,昼夜不息地轮番袭扰着漫长的城墙防线。这些部队中,掺杂了大量新型的、经过某种诡异进化的暗影兽。它们体型或许不如攻城巨兽那般庞大,却更加敏捷、狡猾,战术目的明确至极:疲兵,消耗,测试。它们试探着守军每一个防御节点的反应速度、火力强弱、轮换规律,仿佛一个冷静而残忍的解剖师,用冰冷的刀锋细细剖析着猎物的每一寸筋肉经络。所有人都明白,这必然是为黑风岭深处那场即将到来的“祭天大典”总攻所做的最后铺垫。
守军将士疲于奔命,眼窝深陷,甲胄破损,每一次击退小规模攻击的代价,是不断增加的伤亡与近乎枯竭的精神。更令人心悸的是,战场上产生的死亡、伤痛以及由此弥漫开的浓烈煞气与绝望情绪,并未随风消散,而是被一股无形的、来自黑风岭深处的恐怖力量所牵引,化作肉眼难以察觉的灰色气流,源源不断地汇向母巢所在。那母巢的力量,便在守军的鲜血与痛苦中,持续地、贪婪地增长着,如同一个汲取负面情绪而膨胀的黑暗心脏。
在一个尤其漫长而血腥的夜晚,蛮族的袭扰达到了一个高峰。数只体型瘦长、通体布满不稳定幽暗斑纹的“爆裂暗影”,凭借其诡异的速度和一种能短瞬腐蚀护城灵光的自残式冲击,终于在一段饱经摧残的城墙上撕开了一个狭窄的缺口。它们嘶啸着冲入内城,目标直指距离缺口不远的一处临时搭建的伤员营帐。
那里,拥挤着数百名缺肢断臂、痛苦呻吟的伤兵,以及忙碌不堪、灵力几近耗尽的医官与低阶修士。绝望的阴影瞬间笼罩而下,死亡的寒意冻结了空气。
恰在此处协防的崔清芷,目睹了这一切。少女的脸庞在摇曳的火光与灵焰照耀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修行日短,修为浅薄,平素里受尽保护,何曾直面过如此赤裸裸的、针对毫无反抗之力者的屠杀?一股源自心底最纯粹良善的勇气,压过了本能恐惧。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娇小的身躯已握紧了一柄平日里练习用的、装饰性多于实用性的轻钢长剑,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试图拦在那几只可怖的魔物与伤员之间。
“停下!”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
然而,她的微末道行,在进化后的暗影兽面前,渺小如萤火之于黑夜。一只爆裂暗影兽注意到了这个不自量力的小不点,复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戏谑。它甚至没有动用利爪,只是狰狞的口器张开,一枚高度凝聚、散发着刺鼻恶臭、边缘空间都为之微微扭曲的黑暗能量球,裹挟着腐蚀钢铁、湮灭灵能的恐怖威能,直直轰向她苍白而写满惊惧的面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死亡阴影冰冷彻骨,牢牢攫住了崔清芷的灵魂。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能量球表面翻滚的黑色电弧与扭曲的负面能量纹路。绝望之下,她本能地紧闭双眼,长长的睫毛因恐惧而剧烈颤动。
但预想中身体被撕裂、魂魄被侵蚀的剧痛并未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在极致的死亡威胁与守护伤员的强烈意念刺激下,她体内最深处,某种自她出生起便沉睡至今的、源自古老血脉的磅礴力量,被外界浓郁到极致、几乎化为实质的魔气与濒死体验猛然激活!
“嗡——!”
一股奇异的、绝非寻常灵力或已知任何能量的波动,陡然从她娇小身躯的每一个毛孔中爆发出来!那气息深邃如星海,古老似太初,带着一种混沌未明、却能包容万物、转化万元的至高意味!仿佛天地初开时的那一点原初之息。
在她丹田气海深处,一个极其复杂、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虚幻符文一闪而逝!它非道非魔,似太极循环却又包含无数繁复至理的细微结构,在不断旋转中散发出吞噬一切的虚无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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