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官道上,一辆半新的青帷马车碌碌而行,虽不算华贵,却也宽敞干净。车内,安陵容端坐着,身着一件半新的水绿色绣缠枝莲纹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素银簪子,已是她最好的行头。萧姨娘陪坐在侧,另一旁是沈家所送的丫鬟采星,并一个安家安排的粗使嬷嬷。
望着远处渐近的京城巍峨轮廓,安陵容手心微微沁汗。她犹豫着是该先往沈家拜谢,还是直去义母杨夫人处。萧姨娘觑着她神色,低声道:“小姐,既认了杨夫人为义母,便是有了正经依靠,不如直接去杨府安顿,也全了礼数。”
安陵容轻声道:“姨娘,我思忖着,该先往沈家拜谢才是正理。”
采星适时接话:“小姐思虑周全。沈家于您有引荐之恩,依礼当先递拜帖。奴婢的契纸也在沈夫人处,依礼,应先递拜帖至沈府,正式拜谢过后,再入住杨府方为妥当。如此,两处都周全,也不落人口实。”
安陵容看向采星,见她目光澄净,神态沉稳,加之在安家期间采星确实做事周全,并且对她礼节上也能提点一二,心知她所言在理,那份无措便淡了几分,点头依从。
沈府垂花门外,早有管事妈妈领着几个丫鬟婆子静候。见安陵容下车,管事妈妈立即迎上前,恭敬地福了一礼:“安小姐一路辛苦,夫人和小姐已在厅内等候多时了。”
那管事妈妈穿衣饰品均是不俗,精神奕奕。采星扶着安陵容走前,安陵容点头回礼:“妈妈好,劳烦妈妈了。”
管事妈妈引着安陵容一行人穿过垂花门,绕过影壁,但见庭院开阔,抄手游廊连接着几进院落,廊下悬着鸟雀,院中植着珍品兰草,太湖石点缀其间,一派清雅贵气。虽无金玉炫目,然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透露出百年世家沉淀下的底蕴。
厅内,沈母梁婉清端坐主位,见安陵容进来,竟破例起身相迎。她身着绛紫色缠枝牡丹纹缂丝长袄,额间戴着同色嵌翡翠抹额,通身气度雍容却不失温和。
“好孩子,快不必多礼。”沈母亲自扶起正要行礼的安陵容,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那日在松阳多亏了你,老太太回去后一直念叨你的好。”
说罢,她示意嬷嬷奉上一个紫檀木托盘。里面是一支赤金点翠蜻蜓簪,翅翼薄如蝉翼,在光下流光溢彩,并一对通透莹润的翡翠玉镯。“这点心意,你务必收下。往后在京中,就把这里当作自己家。”
“沈夫人,这使不得。”安陵容一开口,沈母便顿了顿,随后便笑着牵起安陵容的手,“好孩子,长者赐,不可辞。收下吧。”沈母随后示意采星,采星向前得到安陵容点后收下。“陵容,感谢沈夫人。” 接着,另一份契纸被送到安陵容手中,正是采星的卖身契。“你此次入京参选,身边有个得力的人,我也放心些。”沈母笑着拍拍安陵容手后便示意落座。
这时,安陵容的视线与坐在下首的沈眉庄相遇。只见她穿着一身粉色素面锦缎裙,外罩月白琵琶襟坎肩,发间简简单单簪一对红宝石发簪,清华高洁。不知为何,安陵容总觉得这位沈家嫡女看她的眼神格外深沉,不似寻常闺阁少女,倒像是透过她在看什么遥远的往事。
“安妹妹。”沈眉庄起身执起她的手,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母亲常与我提起妹妹在松阳施以援手之事,一直心怀感激。今日得见,果然灵秀不凡。”
安陵容忙敛衽回礼:“沈姐姐过誉了。陵容惭愧,那日不过是恰巧懂得些香理,能帮上忙实在是侥幸。”她抬眼诚恳地望着沈眉庄,“倒是沈家对陵容的照拂,才是真正的恩情。我母亲的眼睛已大好,若非沈家引荐,陵容也不会有幸得杨夫人垂青。”
沈眉庄凝视着她,目光复杂难辨,良久才轻声道:“缘分二字,最是难解。既然相遇,便是天意。”
这时,采星捧着茶盏上前。安陵容接过茶盏,忽然郑重其事地向沈母和沈眉庄行了个大礼:“陵容自知出身微寒,能得沈家如此厚待,实在感激不尽。日后若有需要陵容之处,定当竭尽全力,以报今日之恩。”
沈母温和一笑,再次扶起她:“好孩子,快起来。你既与虹儿交好,又与眉庄投缘,这便是难得的缘分了。”
沈眉庄也上前挽住她的手,指尖微微发颤,语气却依然平静:“安妹妹言重了。既然有缘相识,往后自当相互扶持。”她顿了顿,声音轻柔了几分,“这京城看似繁华,实则步步艰难。多一个知心人,便多一分依仗。”
安陵容抬头,正对上沈眉庄深邃的目光。那眼神太过复杂,让她一时怔住,只觉得这位沈家嫡女待她的态度,似乎格外不同。
二人交谈间,采星瞥见客厅外走廊下有一个穿着体面小厮服色的少年,手抱书画,明显就是青崖少爷所用之物。那少年——正是她的胞弟。她面色不变,只微微颔首。沈家将她的弟弟安排在嫡少爷身边,既是恩典,也是要她尽心办事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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