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外,延禧宫东配殿宫女玉翠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在廊下不安地等候。她奉了病中主子夏常在之命,前来向皇后娘娘陈情迁宫之事,心中满是惶恐。
只见皇后的贴身宫女剪秋从殿内缓步而出,目光沉静地扫过玉翠,并未立刻通传,而是将她引至廊柱旁的僻静处。
“可是夏常在有何要事?”剪秋的声音不高,带着一贯的沉稳。
玉翠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躬身,急急低语:“剪秋姑姑,我家小主病得实在厉害,上吐下泻,咳嗽不止。延禧宫正殿惠嫔娘娘正安心养胎,小主万分担忧过了病气,冲撞了龙胎,日夜难安。特命奴婢来恳求皇后娘娘恩典,允准小主迁宫静养,求娘娘慈悲!”她的话语带着哭腔,显然是忧心忡忡。
剪秋垂首细听片刻,神色微凝。她略一颔首,声音听不出情绪:“知道了,你在此等候消息。”随即,她转身,步履无声地重新步入内殿。
殿内,皇后乌拉那拉氏正于佛龛前焚香诵经,一缕青烟袅袅上升,衬得她面容平静而祥和。剪秋悄步上前,俯身在她耳边,将玉翠的请求低声复述了一遍。
皇后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睫抬起,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算计,随即又恢复成一派悲悯。她缓缓放下手中的香,由剪秋扶着走向主位。
“让那宫女进来回话吧。”皇后的声音温和,带着母仪天下的宽厚。
玉翠被引至殿中,慌忙跪下行礼,将夏常在的病情和请求又说了一遍。
皇后静静听完,眉眼间凝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忧思与怜惜:“好端端的人,竟病得如此沉重,真真叫人心疼。”她语调和缓,字字句句都透着体恤,却将退路全然封死,“可正因病着,身子骨才最是虚弱,经不起丝毫折腾。若因迁宫劳顿而加重病情,岂非本宫的罪过?于情于理,这都是下下之策。”
她看向玉翠,目光慈和却坚定:“你回去禀告你家小主,让她安心在延禧宫养病,太医院必会竭尽全力。至于惠嫔那边……”皇后顿了顿,语气微沉,“龙胎事关皇嗣,谨慎些也是应当。让她自个儿闭门静养,小心避忌便是。迁宫之事,不必再提。”
玉翠还想再说什么,触及皇后那虽带笑意却不容置喙的眼神,只得将话咽了回去,叩头谢恩,惴惴不安地退了出去。
看着玉翠消失的背影,皇后嘴角那抹温和的弧度渐渐敛去,化为一丝冷然的浅笑。将生病的夏常在牢牢按在延禧宫,将来惠嫔的胎若真有闪失,这“病气冲撞”的现成罪名,便是最好的替罪羊。
一个时辰前,寿康宫内却是另一番安宁景象。
太后半阖着眼,斜倚在暖榻上,腕间沉水香的佛珠纹丝不动。庄嫔沈眉庄与泠常在安陵容陪坐在下首,说着闲话。
“说起来,前几日落的那场春雪,夏常在还特地带着宫人到了永寿宫外,给臣妾和陵容堆了两个胖乎乎的雪人呢。”沈眉庄声音温婉,唇角带着真切的笑意,“那雪人憨态可掬,夏妹妹自己倒冻得鼻尖通红,一个劲儿地笑,心性纯然得紧。”
安陵容也轻声细语地接话:“是呢,夏姐姐性子单纯明媚,像个小太阳似的。这后宫姐妹虽多,能如此不计较、真心来往的,实在难得。”她说着,微微低下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姿态恭顺柔和。
太后缓缓拨动一颗佛珠,睁开了眼,目光在两人沉静姣好的面容上扫过,眼中流露出些许欣慰。这两个孩子有孕以来,不曾恃宠而骄,也不曾搬弄是非,还日日前来请安,如今还能念着旁人的好,确是难得。
“后宫和睦,是皇上和哀家的福气。”太后声音平和,“夏常在……是个直性子,你们能相处融洽,很好。”
又说了片刻话,沈眉庄与安陵容见太后面露倦色,便乖巧地起身告退。太后示意竹息相送。
竹息刚回转殿门前,便见一个小宫女怯生生地站在廊下,正是夏常在的贴身宫女金珠。
“竹息姑姑,”金珠见到竹息,如同见了救星,连忙上前几步,急急低语了几句,脸上满是忧色,“……我家小主突然疾病,担心影响惠嫔娘娘养胎,又怕……”
竹息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且回去好好伺候你家小主。”这时又有一个宫女前来汇报,竹息静静听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转身回到殿内,太后正由小宫女伺候着用一碗温热的燕窝粥。竹息走上前,接过小宫女手中的粥碗,亲自服侍,同时低声将金珠的话转述了一遍,末了补充道:“皇后娘娘刚已拒绝了夏常在迁宫的请求。”
太后执勺的手微微一顿,想起方才沈眉庄二人对夏冬春的称赞,沉吟片刻,将粥碗轻轻放下。
“皇后何时能想通,后宫妃嫔的孩儿还不都是她的孩儿,皇后无用啊,哀家能护她到几何?延禧宫如今住着惠嫔,她胎气未稳,旁边有个病人总是不妥。”太后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夺,“传哀家的意思,让夏常在迁宫,搬到咸福宫东配殿去吧。那里原是庄嫔住过的地方,清净,也有福气,让她好生养着,别辜负了庄嫔待她的一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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