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紫禁城,本该是草木葱茏的时节,却因连日的“闹鬼”风波,笼罩在一片无形的压抑之中。
景仁宫内,皇后端坐上首,听着底下妃嫔们窃窃私语。
“听说丽嫔娘娘昨夜又闹了整宿,嘴里尽说些疯话。”齐妃摇着团扇,声音不大不小,“说什么看见黑影在墙头飘,这青天白日的,真是越说越邪乎。”
敬嫔蹙眉低语:“富察贵人那边也不好,还整晚整晚惨叫,吓人的很,太医说已见红,胎象不稳,太医说要静养的”
“静养?”曹贵人轻轻叹息,“这宫里闹成这样,谁能静得下心?听说连华妃娘娘宫里的颂芝前夜也被富察贵人给惊着了。”
正说着,外头通报华妃到。只见她扶着颂芝的手,步履沉沉地走进来,脸上带着未加掩饰的怒气:“皇后娘娘安。”她草草行礼,便急声道,“本宫方才从延禧宫过来,富察贵人情况很不好,太医说惊惧过度,龙胎怕是难保了!这都是碎玉轩那个贱人纵奴行凶惹出的祸事!”
她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太监尖细的通传:“皇上驾到——”
皇帝大步走入殿内,脸色铁青,显然已得知消息。他甚至未等众人行礼完毕,便沉声开口:“丽嫔失心疯癫,言语无状,即日起打入冷宫,非死不得出。富察贵人受惊,龙胎不稳,实属不幸。念其受苦,特准迁入延禧宫正殿养胎,一应用度,皆按嫔位份例供给,以示抚慰。”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下方垂首站立的甄嬛,语气陡然转寒,“莞贵人!”
甄嬛心头一颤,立刻跪倒在地:“臣妾在。”
“你御下不严,纵容宫人装神弄鬼,以致惊扰六宫,酿成皇嗣受损之大祸!朕看你协理六宫以来,精力不济,难当此任。即日起,收回协理六宫之权,静心养胎吧。”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甄嬛心上。
“……臣妾,领旨谢恩。”甄嬛伏下身,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皇帝不耐地挥挥手:“后宫之事,皇后与华妃多费心吧,敬嫔你从旁协助些。”说罢,竟是不愿再多留,转身离去。
碎玉轩仿佛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生机。
崔槿汐强撑着打理上下,流朱趴在榻上养伤,佩儿等小宫女更是噤若寒蝉。浣碧臀部的杖伤未愈,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她看着这死气沉沉的景象,心中如同被油煎火燎。
这日黄昏,她趁无人留意,偷偷揣了一叠纸钱,一步一挪地来到御花园最偏僻的角落。她寻了个背风的假山石后,忍着疼痛蹲下身,颤抖着手将纸钱点燃。
“娘,女儿不孝……”她低声啜泣,火光映着她苍白而带着怨恨的脸,“您在世时受尽委屈,去了还要做个无名无分的孤魂野鬼。女儿发誓,定要出人头地,将您风风光光迎回甄家祠堂,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都看看!”
纸钱在火中蜷曲成灰,她的声音渐渐狠厉:“小主她……她自身难保了。流朱伤了,小允子死了,连协理六宫的权柄都被收了。这碎玉轩,怕是要完了……爹爹在朝中本就艰难,若再被牵连……”她死死攥住衣角,“女儿不甘心!凭什么我生来就是伺候人的命?凭什么我就要挨打受辱?娘,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女儿……”
“哟,我当是谁在这儿偷偷祭奠,原来是浣碧姑娘。”
一个温和却带着一丝凉意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浣碧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回头,却见曹贵人扶着宫女音袖的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曹……曹贵人……”浣碧慌忙想将火踩灭,却因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痛得她倒抽一口冷气,险些摔倒。
曹琴默示意音袖退远些守着,自己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浣碧:“宫中烧纸,大忌啊。是你家主子让你诅咒谁?”
“不不不,不是的,”浣碧急忙摆手,“是、是我给我娘烧的。”
曹琴默看着她紧张的神情追问道:“若被人发现了,可不止受罚这么简单,是要没命的。如今碎玉轩成了这般光景,你往后可怎么好?”
浣碧咬紧下唇,倔强地不肯说话。
曹琴默蹲下身,与她平视,声音压得更低:“瞧瞧你这张小脸,生得这般俊俏,我见犹怜。说句不大恭敬的话,比起你家莞贵人,也是不遑多让。只可惜啊……投错了胎,注定是个伺候人的命。”
这话狠狠戳中了浣碧的痛处,她的眼泪涌得更凶。
“好了,还不快快收拾干净?”曹琴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可知,在这深宫里,一个宫女要想改变命运,只有一条路。”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那就是,成为主子。”
浣碧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震惊与一丝被说中心事的慌乱。
曹琴默看着她眼中的光,知道自己猜对了,“机会,是人争来的,也是人给的。”她意味深长地说,“只要你懂得审时度势,知道该靠向哪边……他日飞上枝头,也并非痴心妄想。总好过在碎玉轩这艘破船上,跟着一起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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