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来回到那个过于宽敞、也过于安静的家。
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冷白色的光晕驱散了门口的黑暗,却驱不散满室的寂寥。他习惯性地弯腰换鞋,动作有些缓慢。皮鞋放在鞋柜里发出的轻微磕碰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走到客厅,没有开大灯,只拧亮了沙发旁的一盏落地灯。
暖黄色的光弧有限地笼罩着沙发一角,将他大半身影留在晦暗之中。
他解开领带,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然后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皮质沙发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屋子里太静了,静得能听到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声,以及窗外远处模糊不清的城市夜噪。
韩鹏下午的话,像复读机一样在他脑海里回放——
“你准备怎么办?去当这个现成的后爸?”
后爸……
这个词带着某种尖锐的棱角,刮擦着他原本就不太平静的心湖。他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眉心,试图理清这纷乱的思绪。
接受陆亦可带着一个孩子?
他在脑海里试着构建那样的画面:不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或者像以前那样,常常只有他一个人的空荡房间。会有一个小孩子的玩具散落在角落,会有稚嫩的童声打破寂静,会有需要操心孩子的吃喝拉撒、上学教育……生活会变得嘈杂,琐碎,充满意想不到的麻烦。
但是……
画面一转,他似乎能看到陆亦可带着那个叫陆瓒的小男孩,在阳光下散步,她低头看着孩子时,脸上会露出他记忆中罕见却极其动人的温柔笑容。
那个家,会因为孩子的存在而充满生机。
他似乎……并不排斥那种画面。
甚至,心底某个被遗忘的角落,隐隐生出一丝陌生的、对那种烟火气的向往。如果那个孩子是陆亦可生命的重要部分,那么,尝试去接受,去融入,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他甚至可以想象自己笨拙地学着给孩子讲故事,陪他玩那些看不懂规则的玩具,在他生病时守在床边……想到这里,他紧绷的嘴角甚至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勾勒出一个极淡、几乎不存在的弧度。
或许,还不错?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下一秒,就被一股更强大的、现实的自嘲感猛地压了下去。
他嗤笑一声,笑声在空荡的客厅里显得异常突兀和苦涩。他睁开眼,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对面墙壁上一幅抽象的装饰画上。
想得可真美。
陆亦可愿意吗?
她今天在检察院门口,那避之不及、恨不得隐身的样子,还不够说明问题吗?她连见都不想见他,连一句普通的寒暄都吝啬给予。她早已开始了没有他的新生活,并且显然,过得并不需要他。
他一个人在这里设想什么“接受孩子”,设想什么“重新开始”,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由他自导自演的滑稽戏。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自我厌弃涌了上来。他抬手,用力搓了搓脸,仿佛想把这不合时宜的妄想从脑子里驱逐出去。他站起身,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没有加冰,仰头喝了一大口。烈酒灼烧着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麻痹般的刺激。
算了。他对自己说。
…
与此同时,陆家却是一片兵荒马乱后的余悸。
陆瓒小脸烧得通红,躺在小床上,呼吸急促,原本亮晶晶的眼睛也失去了神采,蔫蔫地闭着。吴心仪用手背试了试孩子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不行,这烧退不下去,得去医院。”吴心仪语气坚决,带着不容置疑的担忧,“亦可,不能再这么硬扛了,小孩子发烧不能大意。”
陆亦可看着儿子难受的样子,心里像被揪着一样。她之前试了物理降温,也喂了退烧药,但效果都不明显。
“妈,我知道。”陆亦可当机立断,“我现在就带他去医院。爸,妈,你们别跟着了,这大半夜的,折腾一趟你们身体受不了。”
陆洲虽然也着急,但知道女儿说得在理,他年纪大了,熬夜确实吃不消。“那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我……”
“没事,爸。”陆亦可打断他,已经快速拿起了手机和车钥匙,“我给我哥打电话,他今晚值班,我直接带小瓒去他医院。”
她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用毯子把陆瓒裹好,抱了起来。孩子软软地靠在她怀里,滚烫的温度透过衣物传来,让她的心又沉了几分。
电话很快接通。
“哥,睡了吗?”陆亦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没,刚处理完一个病历。怎么了亦可?”林亦行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小瓒发高烧,吃了药也没退,我现在带他去你们医院急诊。”
“什么?严重吗?”林亦行的声音立刻清醒了几分,“你们到哪儿了?我就在急诊这边,我现在下楼去门口等你们!”
“刚出门,大概二十分钟到。”
“好,路上小心!直接开到急诊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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