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鹏回到家,钥匙转动门锁的“咔哒”声在安静的玄关里显得格外清晰。
屋内飘散着饭菜的香气,温暖的光线驱散了秋夜的微寒。
穆清正端着最后一盘清炒时蔬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他,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回来了?快去洗手,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红烧带鱼,趁热吃。”
她穿着居家的棉质长裙,腰间系着素色的围裙,头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边,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平和安宁的气息里。
这曾是韩鹏在经历了与陆亦可那段激烈又痛苦的纠缠后,最渴望拥有的、实实在在的烟火幸福。
可此刻,看着这一幕,看着穆清脸上那毫无阴霾的笑容,韩鹏却莫名地感到一阵恍惚。
这温馨平静的画面,竟像一道过于明亮的光,有些刺眼。他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动作,眼神有些发直。
明明……穆清是在他确认自己彻底放下陆亦可之后,才慎重选择、决定共度余生的伴侣。
明明他以为自己已经挣脱了过去的枷锁,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原来,那些所谓的“放下”,只是他强行按捺住了去爱陆亦可的冲动。
原来,赵东来曾经无意中调侃过的那句“你这婚结得,是将就还是真心?”背后,藏着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真相——他只是在用一段新的、稳定的关系,来覆盖旧的伤痕。
原来,他心底深处,始终无法真正释怀的,是那个和他一同长大,分享过所有少年心事,一起放肆笑过,也抱头痛哭过的——陆好。
即使,连陆亦可自己,都早已决绝地舍弃了“陆好”这个名字和与之相连的过去。
这一刻,韩鹏突然觉得自己无比可悲。他念念不忘的,执着爱着的,竟然是一个连其本人都已亲手埋葬的幻影。这份认知带来的不是释然,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酸楚和荒谬感。
“韩鹏?怎么了?站着发什么呆呢?是单位有什么事吗?”穆清放下盘子,走到他面前,仰起脸担忧地看着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韩鹏猛地回过神,对上妻子清澈关切的眼睛,心头那翻江倒海的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暂时的避风港。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突然伸出手,将她紧紧地、用力地拥入怀中,手臂箍得有些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穆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身体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愈发温柔:“怎么了这是?到底出什么事了?”
韩鹏将脸埋在她颈窝,嗅着她身上淡淡的、令人安心的皂角清香,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脆弱和依赖:“没什么……就是……就是特别想你。”
穆清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但能感受到他情绪的不对劲。她不再追问,只是更温柔地环住他,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有些过快的心跳,轻声安抚道:“我在呢,一直都在。先去吃饭,好不好?菜要凉了。”
…
林亦行那边,则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光景。
他回到家,脱下外套,换上家居服,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仿佛下午那场充斥着真相、指责与沉重过往的谈话从未发生过。他走进厨房,很自然地接过谭静初手里的锅铲,熟练地翻动着锅里的菜,嘴里还抱怨着:“这火是不是有点大了?你看这边都有点焦了。”
谭静初白了他一眼,抢回锅铲:“去去去,别捣乱,等着吃就行。”
饭桌上,气氛热闹。女儿林昭然已经十三岁,正是活泼好动、叽叽喳喳的年纪。她扒拉着碗里的饭,兴奋地跟父母分享今天的行程:“爸爸妈妈,我今天跟妈妈去看望舅公舅婆了!还看到小瓒弟弟了!他的小脸好软啊,白白嫩嫩的,跟个糯米团子一样,我捏了好几下!他还叫我姐姐呢!”
林亦行夹了一筷子菜,状似随意地问:“哦?小瓒精神怎么样?上次生病好了之后没再反复吧?”
“没有没有,好着呢!就是好像有点怕生,一开始都不让我抱。”林昭然嘟着嘴,“不过后来我给他看我画的画,他就跟我玩了!”
谭静初笑着给女儿夹了块排骨:“你呀,轻点捏,别把弟弟捏坏了。小瓒是比你小多了,你当姐姐的要照顾好弟弟。”
“知道啦!”林昭然用力点头。
听着妻女讨论着那个他如今已知晓全部真相的孩子,林亦行心里五味杂陈,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浅笑,享受着这难得的、充满烟火气的家庭时光。
有些秘密,他知道必须烂在肚子里。
…
而与这两家的温馨相比,赵东来这边的夜晚,就显得格外漫长和难熬。
他一个人待在空旷的家里,没有开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那天在急诊室的场景——
陆瓒举着关东煮,奶声奶气地问他:“叔叔,你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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